第58章 仿生

又安安穩穩地過了幾天,直到元旦結束,余煦回學校上課,余昧也接到了公司那邊打來的電話,讓他回公司給幾個新簽的小偶像教樂理。

說是教樂理,人家都上過專業的課,也不用他一個半路出家的歌手來教,更多的還是想讓他帶帶後生,教些圈外人教不了的東西。

但他的路子很難復刻,一半靠天賦和臉,另一半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反差,這麽多年也就出了他一個,其實沒什麽可教給別人的。

所以這種工作通常是交給許觀玨——接到電話的時候他也有些驚訝,問了才知道許觀玨這幾天在準備solo曲,騰不出時間。

挺有意思的,離他解約還有一年,就已經開始準備solo曲了——也沒跟他商量。

但人總要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,他也能理解,沒去追究什麽,只和余煦交代了一下這幾天要去公司,不用幫他準備午飯。

練習室有鋼琴和吉他,他只帶了一本樂譜,還有這幾天心血來潮寫的一首歌,打算抽時間和錄音室那邊商量一下,看能不能做出來。

他把余煦之前送他的那段旋律完善了一下,加了一層和弦,時長拓到三分半,然後填了詞,整個過程都很隨意,也沒什麽意義——他最近好像總是在做些無意義的事,還很樂在其中。

甚至沒想過做出來之後要拿來幹什麽,大概也不會發行,更像一段有聲音有情緒的日記,若幹年後他回頭再聽,能回想起這段旋律裏藏著的東西,就足夠了。

遲疑,期待,靜默,消融,介於冷和燙之間的溫度,曲名是《春》。

去公司的路上他和向蝶說起要錄歌的事,對方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,文不對題地問:“余老師,你聽過以前那些歌的demo嗎?”

以前他每次寫歌,為了方便制作方理解,寫完之後都會自彈自唱地錄一遍,再和詞曲一起發給公司做後續改編。

那些歌再回到他手上的時候往往已經變得面目全非,他會按照改編之後的版本去唱,倒確實沒怎麽聽過最初的demo。

他如實搖了搖頭,問怎麽了。

“沒怎麽,這幾天我閑的沒事,把以前你發給我的那些demo都聽了一遍,”向蝶打著方向盤轉彎,一邊道,“我不太懂音樂,但是那些歌聽起來……怎麽說呢,讓人有點難過。”

他們開的是平時那條會經過海岸的路,余昧看著單面玻璃窗斷斷續續的海,大概明白了她想說什麽,就笑了笑,半開玩笑地調節氣氛:“都是按照他們的要求寫,他們喜歡讓我寫悲情的東西,唱出來當然也傷感。”

向蝶似乎嘆了口氣,沉默了一會,才道:“但你唱那些不悲情的歌,什麽情歌,積極向上的歌,合作曲——你唱那些歌,也像是……”

像沉默的掙紮,無可奈何的溫柔,仿生人疏離又抽象的愛。

只聽一首也許感覺不到,但那麽多首歌放在一起聽,一想到中間跨越了十幾年,那種淡淡的、窒息般的絕望感卻始終沒有消散,反而越來越明顯,就讓人無端地感到不安。

她很想問余昧解約之後會做什麽,是不是像他說的,只是退休、離開娛樂圈,找個地方安靜地過日子,而不是另一種更極端的“退出”。

但余昧沒有給她問的機會,很平淡地轉開了話題:“對了,剛才說我想錄首歌的事——歌已經寫好了,應該不會發行,也不用通過公司,你幫我和錄音室的老師聯系一下,約個時間我去錄歌。”

向蝶愣了一下,沒想到他會主動寫歌,還不是因為工作:“怎麽突然想起來錄歌了?”

“怎麽,我就只能給他們當招財貓,不能有點自己的消遣嗎,”他換了個坐姿,有些懶散地看著窗外,話裏帶著淡淡的笑意,聽也知道不是真的帶刺,“再說這首歌……也不是我一個人寫的。”

他有交集的人就這麽幾個,圈內是沒人有這個本事勞動他的寫歌了,又不是公司安排,那就只能是余煦。

向蝶品了品他這句話,覺得大概又是什麽家庭情趣,就沒再問下去,懷著一點八卦的興趣道:“對了,你和你家那位這幾天過得怎麽樣,小別勝新婚,挺幸福的吧?”

余昧眉梢微擡,想不通怎麽連她這個知情人士都堅持認為他和余煦之間真有點什麽,有些無奈地清了清嗓子:“沒什麽特殊的,就是正常相處,他還要上學,再說我們又不是真的在一起了……”

不過是一起做飯吃飯,睡同一張床,看看電影練練琴,插花,玩樂高,去了趟海邊,順便體驗了一下一起逛超市買菜。

向蝶聽完他的列舉,沉默了兩個紅綠燈,才幹巴巴地憋出一句:“你確定這叫沒在一起?”

“不然呢,”他反而覺得很奇怪,“又沒確定關系——一般人談戀愛不都是從表白開始的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