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藍繡球

第二天他們還是回家了,因為濱海的住處叫外賣不方便,總不能兩個人一起挨餓。

前一晚是在地毯上湊合睡的,余昧對生活條件不怎麽挑,其實沒什麽印象了,只記得睡著前余煦問他,會不會冷。

第二天起來時空調已經關掉了,殘留著一點兒隱約的冷氣,溫度恰好。

他醒得早,靠在玻璃上看了一場日出,太陽從海平面下升上來,由虛到實,漫出一片濃郁的橘子色。

那時大概還不到五點,他一邊看,一邊又有些後悔這裏沒有裝窗簾,太陽出來後整間屋子都是亮的,大概會弄醒余煦。

余煦沒醒,只是把臉往那堆衣服團成的枕頭裏埋了一點兒。

後來天完全亮了,他無事可做,手機也早沒電關機了,只好靠在玻璃上繼續看海,一邊漫無目的地亂想,想昨晚他說完那番話,余煦湊過來抱他。

青年的體溫似乎比他高一點兒,身上有股淡淡的牛奶味道,分明是Alpha的信息素,卻莫名讓他覺得安心。

像睡前余煦總會端給他的那杯牛奶。

說來奇怪,以往他看一天海才能消化的那些疲憊與煩躁,似乎被那個擁抱輕而易舉地消解幹凈了——只用了不到五分鐘。

想到這裏余煦似乎醒了,還迷糊著睜不開眼,小狗似的把臉埋進衣服堆裏蹭蹭,才頂著那頭亂毛擡起頭來看他。

然後伸手握住他的手腕,輕輕晃了兩下,啞著嗓音問他:“妹妹,心情好些了嗎……”

沒大沒小的。

他失笑,對著那雙澄黑的眼睛說不出不好,還是點了點頭。

小狗好像放心了,帶著鼻音“嗯”了一聲,又閉上眼,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:“以後遇到不開心的事,都可以和我說的,我不告訴別人……”

一句話黏黏糊糊地斷成好幾截,像是夢囈。

余昧一怔,恍惚覺得心底某個角落被他說得松動,像什麽滾燙的東西落在冰面上,融出一團柔軟的凹陷。

余煦握在他腕上的手沒有收回去,只是隨著放松漸漸下滑,最後覆住了他的手背——手心是熱的。

他的手指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,到底還是沒有掙開那只手。

像是某種默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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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是休息,對余昧來說也就是在家工作,無非不用出門,不用動嗓子,也不用帶著妝和發膠在鏡頭前擺造型。

他還是要在一天裏寫完兩首歌,一首是他和許觀玨名義上的第十首合作曲《X》,另一首是下個系列的不知第幾首,關陽讓他先寫個大概,給整個系列定基調。

工作量不小,但他寫出來的東西只是做個底,後續還要加上很多公司想加的東西,到最後面目全非,他這個底做得是好是壞其實也沒那麽重要。

於是到家之後他也沒急著寫,抱著把吉他隨手撥弄,像往常一樣先找找感覺。

這個過程不太順利,彈出來的曲調總是太放松,遲遲落不到“迷惘”的關鍵詞上——然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,大概不是曲調放松,是他這個人有些放松了。

他似乎很久沒有這麽輕松地、甚至稱得上愉快地工作了。

意識到這一點後他放下吉他,定了定神,有意調整自己的心情——還沒找到調整的方向,就聽見余煦在廚房那邊叫他,說可以準備吃飯了。

平時余煦總是在他下樓前起床做早飯,或是準備好了一桌晚飯等他回家,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邊上“等吃”。

於是他懷著一點兒新鮮的好奇心進了廚房,就看見余煦低著頭,正在就著湯勺嘗味道,鍋裏燉著蓮藕排骨,好像是他之前提過一句想吃的。

小蘑不太喜歡吉他的聲音,早早逃來了廚房,毛茸茸一團圍著余煦的腳打轉,發覺他來了又跑來蹭他,翻著肚皮躺在他拖鞋上小聲叫喚。

他看著余煦褲腿間零星沾上的貓毛,突然很想問一句,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。

答案似乎是不言自明的——因為他資助了余煦,供他吃住上學,或是更直白一點,“因為喜歡你”。

但如果再問下去,“為什麽喜歡”“為什麽非報答不可”,又像是沒事找事,有些不識好歹。

他到底沒問出口,只是帶著貓出了廚房,打開那台前幾天才裝好的電視,一個台一個台地換過去,最後停在一部紀錄片上,是講森林裏的菌菇的。

“是講你的。”他點了點貓的鼻尖,輕聲說。

小蘑似懂非懂地“喵”了一聲,似乎對余煦端來的碗更感興趣,看了兩眼就跳下椅子,去蹭余煦的褲腳。

“好啦好啦,這個不是你吃的哦,”余煦和小動物說話的語氣有點兒像哄小孩,“今天給小蘑吃罐頭,好不好?”

搬進來一周,倒是和貓混熟了。

吃完之後余煦像平時一樣去洗碗,余昧靠著桌子逗了一會兒貓,等那档紀錄片放完才站起來,自覺一時半會找不到“迷惘”的感覺,索性沒再去拿吉他,坐在茶幾前整理昨天送到的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