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季如琢精致修長的兩指虛扶她的肩膀,往裏藏月的大堂走,唇間的聲音低醇潤澤:“不急,陪我喝一盞茶。”
見他有故作賣關子的嫌疑,姜濃反而真不急著知道下文了。
兩人繞過旋轉的木雕樓梯,蜿蜒上二樓的私人小型茶廳,這兒環境幽靜,桌旁還點燃著香爐,剛踏入,就能聞見了罕見的珍貴檀香味悠悠漂浮在空氣裏。
季如琢拿出了一套素雅的陶瓷茶具給她泡茶,隨即,含笑地看向在對面落座的姜濃,許是打小被戒尺訓出來的習慣,她的坐姿很少隨意,纖柔肩線至腰都是直如純白的薄瓷。
幾秒後,語調緩慢地問起:“你對康巖朔其人,了解多少?”
“台長?”姜濃清透的瞳仁安靜地對視上季如琢,想了想說:“我只聽說他生活極為節儉,私下最癡混跡古董拍賣圈,對書畫鑒賞這些頗有造詣,本身也是一位很有名的山水畫大師……”
“我也聽聞康巖朔近日對一幅仕女圖很感興趣。”
季如琢悠閑地欣賞了片刻泡好的茶,溫柔地放在她面前的同時,再自然不過地說完後半句:“不過在拍賣會上被其他買家搶走了。”
畢竟相熟這麽多年,姜濃幾乎很有默契地讀懂了他字裏行間意思,微涼的指尖觸碰到茶盞,啟唇說:“你說或許有人能幫我,就是搶仕女圖的買家?”
季如琢笑而不語品茶,一抹潤色淌過他淺淺勾起的唇。
姜濃垂落著卷翹的睫毛,茶盞淡淡的淺碧色盛在眼裏,心想用仕女圖釣康巖朔出來,確實是個曲線救國的辦法,就不知那位仕女圖的主人願不願意將畫借給她幾日。
她知道季如琢既然提起,就肯定有後招,便出聲問:“……是哪位買家?”
季如琢在她疑惑的注視下,用指沾了杯中的水,一筆一劃清晰端正地在茶桌邊緣,寫下——
傅字。
姜濃怔了片刻,直到水跡逐漸淡去,才側過極美的臉去看季如琢,仿若浸過茶水似的眼睛摻著略復雜的古怪情緒:“你這個消息,要是早半個月前說,還有救。”
“怎麽說?”
姜濃卻輕輕搖頭,只是想起那天晚上,傅青淮走的時候說的那句他不愛強人所難,後來他好似一下子對她的聲音失去了興趣般,再也沒有出現在隔壁的別墅裏。
有些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跟季如琢開口解釋,她唇邊的笑容很清淡,說:“這仕女圖,怕是沒有那麽容易借到手的。”
“濃濃,你不去借,又怎知傅青淮不願給你?”
季如琢沒有追問她原因,說這句話的時候,反而讓姜濃眼睛不眨地瞅著他看,從藏月那次拍賣會上原本沒有在貴客名單上的傅青淮意外出場,到借住的別墅……以及現在的仕女圖。
就仿佛有無數根透明的紅線將她牽引到了傅青淮的世界,緣分巧到得不可思議。
姜濃不是沒有懷疑過什麽,只是季如琢在她心中,就如同初春山谷間的青竹,君子性高潔,外貌儒雅雋秀,骨子裏卻是清傲的。
……
所以她即便不信這世間所有人,唯獨信季如琢不會利欲熏心做出傷害到她的事。
“你這麽瞧我做什麽?”
季如琢在她那雙太幹凈的眼睛注視下,稍側過臉龐,眉目間淡到出塵的神色倒是不變,只是出聲打斷了寂靜已久的氣氛。
姜濃向他輕輕一笑,將話題給淡淡轉移:“你是不是又抽煙了?”
季如琢懷疑她沒有證據,不露聲色道:“何以見得?”
“這屋……”姜濃卷翹的眼睫在四周如水波般掃過,清靈的音色有理有據說:“檀香味過濃,應該是早在我上樓前,就故意點燃香爐掩蓋了煙味。”
她嗅覺比旁人要好這點,季如琢是深有領會的。
姜濃倒不是在溫柔說教他,只是好心想提醒:“你前幾年煙癮太重,不戒的話,早晚會傷及自身健康。”
“戒了。“
季如琢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不再提,白玉指間在茶杯邊緣輕巧地轉著,隨即,又若有似無地問了句:“怎麽樣?”
想到要從傅青淮手上借走仕女圖,姜濃難得露出郁悶的表情,從唇間擠出幾個字:“不怎麽樣。”
季如琢緩緩地笑了:“我問的是這茶。”
“……”
“這茶有個雅稱,名為一池春水。”
姜濃低頭手中的這盞茶,嫩綠的茶葉潤入清水,在雪白的骨瓷中緩緩綻放,似碧湖上花開的生機,賞心悅目。
~
天色漸晚,落地的透明窗戶外是緩緩下沉的暖橘色夕陽。
姜濃起身準備離開,走出藏月的老別墅門口時,季如琢不知從哪兒,給她找了一把油紙傘,說是用來避開桂花雨的。
她撐著這把傘,在天暗時分,來到了設計極簡的新聞中心大樓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