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 許願

那場賽車,程宗遖輸了。

最後的結果是小腿骨裂,腦震蕩,多處擦傷。他在醫院裏躺了接近一個月。

都說人在經歷生死那一瞬,才會懂得人生真正的含義,大徹大悟一番。

程宗遖起初不以為然,甚至是嗤之以鼻。

他活到三十歲,經歷過無數次生死。曾經跳傘,傘包出現問題拉不開,滑雪遇到雪崩,賽車摔下懸崖。他玩的就是死亡遊戲,又何來懼怕一說,甚至對他而言,或許這樣就是最好的歸宿,至少他死在了自己的追求上,就算死了,靈魂依舊是自由的。

可這一次,他輸掉的不僅是比賽,還有他曾經的那些自以為是。

他一直都清楚自己對虞粒動了心,從在唐家後花園見到的那一刻,他就已然動了心,對她的一切縱容和寵愛都伊始於動心。

曾經他對動心的定義很模糊,可以是喜歡,可以是新鮮感和占有欲。

某天他無意間聽到了一首叫《Crush》的歌。

Crush,作為名詞的話,就可以理解為熱烈且短暫的迷戀。

他動心是真的,迷戀是真的。虞粒離開之後,他一反常態也是真的,可自大如他,他非常自信地認為這種糟糕的狀態,他遲早都能調整過來。只要他願意,動心和迷戀也會是短暫的。

改變不了他,束縛不了他。

可那晚,當真正即將踏進鬼門關的那一刻,他才意識到,他錯得離譜。

在她離開後,那種憤怒又窩火,他將一切都歸咎為她的欺騙,明明前一晚還答應他一起來洛杉磯,第二天就不告而別,還質疑他對她的好。

他以為是他的驕傲和自負受到了侮辱,因為這輩子還沒人敢騙他。

其實哪有那麽多彎彎繞繞。

他所有的痛苦都來源於失去了她。

他想,他是愛上她了。

愛到哪怕被束縛也沒關系。哪怕被怪圈困一輩子也無所謂。

所以他決定等他養好傷就去找她,好好跟她談一談。

在醫院也有做不完的工作。腿傷還無法行走,秘書將電腦給他帶來了醫院。這天,忙完已經快要深夜,護士已經是第二次進來提醒他應該休息了。

渾身疲憊,程宗遖卻睡不著。

很想她,他想給她打電話發消息,可有些話需要當面說才行。

以前就算想起她,也會強忍著,喝點酒就忍過去了。

可醫院裏沒有酒。

不知道怎麽回事,他就像是犯了毒-癮一樣,坐立難安,百爪撓心。說實在的,活到現在,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感覺,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被操控的傀儡,最主要他還沒有反抗余地。

於是他索性找到最快解毒的方法,拿起手機,打開了微信,點進置頂的聊天框。

猶豫了許久,打打刪刪,斟字酌句一遍又一遍。忽地,喉嚨中溢出來一絲嗤笑,有點無奈,還有點自嘲。

跟他媽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似的。他向來都是個隨心所欲的人,什麽時候這麽小心翼翼過。

最後他編輯了一句:【在新學校適應得怎麽樣?】

結果消息發出的那一刻,氣泡旁瞬間彈出來一個鮮紅的感嘆號,顯示著他還不是她的好友。

他不信邪,又發了一條,還是一樣的結果。

點進朋友圈,看不見任何動態,只有一條橫線。

程宗遖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,給虞粒打了電話。號碼已經成空號了。

心猛地一沉。

他瞬間意識到,她是真的已經從他的世界裏抽離了,消失得一幹二凈。她是真的已經徹底放棄他了。

輪廓隱在黑暗中,逐漸緊繃,變得更加冷硬。眸光犀利布滿陰霾,胸膛在不斷地起伏著,安靜的氛圍中只剩下他隱忍著的呼吸聲,沉沉的,一點點變亂。

幾乎沒有任何猶豫,拿起手機打了通電話,讓司機來接他,送他去停機坪。

掀開被子下床,一時竟忘了自己的左腿還傷著,一觸地,鉆心地疼。他踉蹌地跌倒在地,一旁的台燈和桌上的水杯統統被打落,安靜的房間哐哐當當一陣響,水打濕了身上的病號服。

只需要一個引火的種子便能掀起燎原大火。抓起滾到腿邊的水杯就朝墻壁用力砸過去。

水杯瞬間迸裂,撕碎了所有黎明前的平靜。

護士循聲而來,發現他坐在地上,連忙跑過來扶他,程宗遖胳膊一甩,失控到說了中文,低吼道:“滾開!”

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到底有多慌。

這種慌漫無邊際,將他淹沒。與她離開那天如出一轍。

……

從洛杉磯連夜飛去了南城,直奔虞粒的學校,就停在她的宿舍樓下。他等了很久,從中午等到了下午。

他還是覺得慌,可來到了這裏之後,又莫名的漸漸平靜了下來。

耐心地等待著。

直到,目光中出現她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