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2章 【朝鮮的思想劇變】(第2/3頁)

“然也,此事當易之。而移風易俗者,舍我輩其誰?”

“如何易世?”

“兵諫之!”

“不可。我輩中人,官職最高者,也不過區區將校。國中領兵之大帥,皆國王心腹,皆兩班權貴。兵諫如何能成?”

“天朝聖君有言,民為國之基。朝鮮國之基石何在?我輩中人自為基石,可百萬良人亦非基石耶?當結交良人,特別是地方生員、鄉吏,他們也沒有進身之階。”

“對對對,當把這些大道理,傳與生員、鄉吏知曉。”

“……”

一眾青年反復討論,房門突然被推開,門外青年氣喘籲籲道:“王上……王上……崩了!”

青年們面面相覷,隨即柳順卿大喜:“真天賜良機也!王上駕崩,必定黨爭再起,不會有人注意我們傳道。我等可分為五組,大量抄撰《乾初文集》,向東南西北四方傳播。我則留於漢陽,在京畿之地傳道!”

又有青年說:“關鍵時候,可聯系保州的大同軍。將保州與鹹鏡北道獻予天朝,換取大同軍的支持,到時候定能撥亂反正,打造一個萬民大同之朝鮮國!到那個時候,中人也能做貴族!”

“對,保州已為天朝所據,肯定是拿不回來了。鹹鏡北道又多連綿大山,食之無味,棄之亦不可惜,獻給天朝換取支持很劃算!”其余青年也贊成此舉。

朝鮮北道,就是挨著圖們江那一片,最初叫做鏡城都護府,聽名字就知道是什麽情況——割讓出去也不會心疼。

這群青年已經瘋了,他們子子孫孫,都無法成為貴族,為了實現階級突破,竟然想割讓土地換取中國支持。

而朝鮮的朝堂之上,正在醞釀一場大禮議,史稱“己亥禮訟”。

說白了,就是黨爭!

數十年前,有兩位朝鮮大臣幹起來,一個家住漢陽東邊,一個家住漢陽西邊。以他們為首的勢力,被稱為東人黨和西人黨。

最初,東人黨掌權,西人黨被排擠。

東人黨得勢之後,內部又鬥起來,穩健派和強硬派對立,即所謂的南人黨和北人黨。擊退日本之後,北人黨掌權,再次發生分裂,即大北黨和小北黨。大北黨得勢,再次分裂為骨北黨和肉北黨。

後金入侵時期,西人黨奪回大權,迅速分裂為勛西黨、清西黨、山黨和漢黨。

這時朝鮮國王死了,南人黨試圖反撲,圍繞著新君戰鬥起來。

老國王是嫡次子,但生母屬於繼妃。

老國王死了,新君繼位,太王太後該怎麽給老國王服喪?

西人黨的宋時烈率先發言:“《儀禮·喪服》有雲,雖承重不得三年。先王雖已承重,然非嫡長子繼位,倫序依然是嫡次子。慈懿大妃為先王服喪,不能超過期年。”

南人黨的尹鑴激烈駁斥道:“宋時烈你枉讀聖賢之書,不知士庶之禮與王朝之禮的區別。《儀禮·喪服·斬衰》有雲,第一子死,則取嫡妻所生第二子立之,亦名長子。慈懿大妃應當為先王服喪三年!漢代鄭玄注《喪服》曰,立第二子,亦名長子。此謂嫡長子過世,嫡次子亦可稱嫡長子!仁祖以孝宗為嗣,恰合鄭玄之言。孝宗先王雖嫡次子,亦有嫡長子名分,不得視其為庶子!”

宋時烈也迅速反駁:“《儀禮·喪服·斬衰》確有此言,然還有下文。嫡妻所生第二者同名庶子。且依據《大明律》與我朝鮮《國朝五禮儀》,無論長子、次子,母親都只能為之服期年之喪!”

“你好大的膽子,現在都是大同天朝了,你居然還在講什麽《大明律》!”尹鑴實在說不過,於是開始扣帽子。

宋時烈說道:“《大明律》與《大同律》,在喪服一事並未有太多更改。就算是改動的地方,也是越改越從簡,絕不會改回三年之期!”

西人黨和南人黨,紛紛加入這場大禮議。

至於新君和太王太後,反而被他們晾在一邊。這場爭鬥,足足持續三個多月,最終以西人黨的勝利而告終,南人黨幾乎被全部剝奪重要職務。

不到二十歲的朝鮮新君李棩,全程目睹這場黨爭,心中對西人黨已經厭惡至極。

宋時烈雖然獲得大禮議的勝利,但那句“嫡妻所生第二者同名庶子”,等於在說李棩的爸爸是庶子,而新君李棩則是庶子的後代!

自己正正經經繼任國王,屁股都還沒坐熱呢,莫名其妙就成了庶子之後,李棩心裏能不膈應嗎?

但國王李棩不敢妄動,因為西人黨勢力太大,他得引援更多力量才能下手。

這個時候,有人想要推翻變法成果,把攤丁入畝重新變回人頭稅。與此同時,西人黨開始分裂,就是否收回保州,是否維持龐大軍隊,展開了無比激烈的討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