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(第2/3頁)
而人在水裏,尤其是流動的水,每一處肌肉和骨骼都會得到最好的按摩。
Charlie:“Youdon'tlookwellrecently。”(你最近看起來狀態很不好。)
夏星眠沒說話。
Charlie沉默了一會兒,說其實我看得出你在這裏並不是很開心,如果是因為練琴太累,那麽希望這次冬泳可以讓你開心起來。
可是如果是因為有別的放不下的事,你還是先去處理一下比較好。心境不純,會映射在你指下的每一個音符上。
“Needtogohome?”(需要回一趟家嗎?)
夏星眠垂著眼,過了好久,搖了搖頭。
“No……”
Charlie把胳膊撐在水下光潤的鵝卵石上,溫和地笑著。
“I'mnotinahurry.Icanwaitforyoutoadjustyourmind.Idon'tjustwanttobeapianoteacher。”
(我不急,我可以等你調整,等你習慣。我想做你的老師,可不止是想做教你鋼琴的老師。)
夏星眠仰起脖子,看小河那邊山尖尖上還沒長葉子的矮樹。
就連Charlie都能看出她的難過。
陶野有沒有發現她回消息時都不帶標點符號了呢?有沒有發現,她用「嗯」「哦」這樣的單字回復頻率變高了?
這樣藏著隱秘心事的細節,那樣心思縝密的人,真的一點點都沒覺得……哪裏不對勁麽?
她現在突然確定了。
她的生活是在往壞的那一面折。
身體飛往青雲端,靈魂卻在往地面墜。
——地面有陶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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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,夏星眠做噩夢了。
自從離開陶野,她就天天做噩夢,只不過今天的噩夢尤其可怕。
她在做夢中夢中夢。
一開始她夢見自己坐在一間完全黑暗的屋子裏彈鋼琴,無休止地彈,彈得手骨頭都要散架了也不停。
門外有人在瘋狂地砸門,在聲嘶力竭地吼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話。門好像很脆弱,在一次次可怖力道的錘鑿中岌岌可危,聽聲音隨時都要散架一般。
壓迫感越強,她越是用更快的速度彈奏。
五指在琴鍵上狂亂地起舞,彈得她都要窒息過去。
「錚——」的一聲,琴弦發出奇異的巨響,一簇火苗從音板上燃起。
就在火勢越來越大,熊熊烈火將要將她吞噬掉時,一雙手突然撈起她,向上拽去。
她一睜眼,以為自己醒了。
但恍惚著低下頭,便看見剛剛救出自己的那雙手還箍在她的脖頸間,每一根指頭都在她的皮膚上陷下一個坑,力道在收緊。
她開始掙紮,沒想到越是掙紮那手就掐得越狠。她還來得及沖上一場窒息裏緩過神,就被這雙救了她的手送入另一場更可怖的窒息。
忽然,腳下一空。
脖子上所有桎梏像吹散的煙一樣,頃刻間蕩然無存。
她以為踩空感是要醒來的征兆,睜開眼,發現又不是。
她沒有出現在床上,而是躺在了雲上。
她松了口氣,以為這一場夢不過就是以在雲上躺一晚為收尾了。
可過了一陣子,她才發現她是完全懸空的。她不敢翻身,不敢動彈,因為她抓不住任何實物,她怕自己稍微動錯一下,就會跌入雲下萬丈未知。
然而即使她再怎麽如履薄冰,她還是像陷在泥沼裏一樣下沉。
下沉的時候她無力極了。她甚至想,就算是這真正的沼澤裏也好。如果是在真實的泥沼裏,起碼泥沙會灌入她的眼鼻,蒙去她的六識。
可現在她在那麽溫柔純白的雲中。
她只能清清楚楚地看著自己,五官通達、意識清醒地、一寸一寸下墜。
雲開始變成羽毛。
在她身邊向上起舞,翻飛洶湧。下著一場逆行的鵝毛大雨。
她閉上眼。
她覺得自己就快要溺死了。
又是呼吸即將消失的邊緣,她的後背「撲哧」一下,忽然間,陷進柔軟踏實的床墊裏。
她強撐著最後的毅力張開雙眼。
有個人站在逆光的窗前,迷迷糊糊地走過來。光影描摹那個人的輪廓邊緣,但描不清那張臉的細節。
這個人坐在了她的身邊,彎下腰,俯低了身體,輕輕地親吻她的臉,在她極近的地方呢喃:“早安……”
夏星眠疲倦地笑了。
這就是她最深一層的噩夢了吧。
她望著那個人,很誠懇地輕聲問:“我到底要怎麽樣才能真正醒來呢?”
短暫的沉默後,那個人微微偏了一下頭,光從側面漏入,終於描細了她的五官。
——陶野。
陶野把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。
“你已經醒了,小滿。”
只屬於現實世界人類的體溫從陶野的指尖沁入她額頭的溫度。
真實的指紋印過她的眉心,幫她揉著她眉骨上的穴位。
夏星眠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真人時,靈魂似乎都要被這指尖瞬間抽走。
陶野淡淡地笑,撫著夏星眠的眉毛,像只軟狐狸一樣自然地趴下來,趴在夏星眠身上,另一只手的手背墊在下巴和夏星眠的鎖骨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