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5章(第2/4頁)

“大人您給評評理,我們抓人辦案,怎能放走賊人?——那些臭鹹鬼竟圍住神宮,把真人們全關進裏邊了。”

小吏開頭講得中肯,後頭也越說越惱火了,腳步邁得又重又疾,領著大人們直奔牢房而去。

“我真是……我真是服了這群兵爺爺。”公孫景逸早上沒吃上飯,中氣都提不起來了。

“我昨夜以為出大事了,半夜我都沒敢合眼,我磨完了刀磨匕首,還穿了我爺爺給的護心甲。”公孫越說越郁悶,把二十斤重的甲從脖子上拽下來,“我以為我帶這六百兵來平叛的,結果是一群窮疍戶領著爹媽兒孫堵了廟門?這是造哪門子的反?”

他嘲完了,瞪旁邊捕快:“開門啊,愣著做什麽?”

被抓起來的疍民已經關了兩天一夜了,小島上沒有牢房,只有雜物院後頭有幾間廢棄不用的草料屋,窗戶全都拿木板釘死了,只留了幾條透氣的縫。

公孫附在窗上往裏看,烏漆墨黑的,什麽也沒看著。

看門的捕快面孔年輕,拿鑰匙開門之際提醒道:“大人留心,此人是疍民的頭目,名號還挺響當,叫‘閻羅’,脾性也烈,抓他很費了一番事……”

開門後只看了一眼,捕快差點跳起來:“人呢?人呢!叫他跑了?!”

他沖進屋裏搜著紙皮爛草,慌慌張張一通踅摸,公孫景逸皺著眉往牢房裏走了一步。

突然!

頭頂一張大網朝著他罩下來,一灘黑黃之物挾著臭氣砸了他滿臉,公孫景逸被這熏天的臭氣砸得分不清北。那閻羅竟在墻後窩著,身形暴起,手裏的武器朝著公孫肚子攮來!

“公孫!!”

唐荼荼夜裏睡飽了,反應快得出奇,狠狠一腳,把閻羅踹回了牢房裏。

姓閻的本就受了傷,這一腳之後,蜷在地上不動了。

“少爺!”

“公孫!”

一行人這才顧得上定睛看,閻羅手裏拿的不是兵器,竟是從爛凳子上掰下來的一條腿,拿木茬鋒利的這頭作了刃。

而所謂暗器……是一張裹滿了馬糞的漁網,濕漉漉的、還沒幹透的馬糞蛋味道醉人,蚊蠅嗡嗡圍著轉。

這網是從房頂下來的,又穩又準,馬糞砸了公孫一身,從臉到脖子衣裳全是黃濁的汙穢。

周圍幾十號人呆若木雞。唯有挑大梁的管事最先回神,嗓門響亮得差點把房頂掀了:“快取水來!!快給少爺沐浴更衣!取熏香!連著止吐丸劑一塊取來!快去啊!!”

一群人被支使地滿地亂竄。

唐荼荼回頭又看了一眼這馬糞棚,能就地取材做暗器,這閻羅也是個人物。只是他差點傷了貴人,衙役對他再沒半點客氣,惱恨地甩了幾鞭子,吊住閻羅的手捆在了房梁上,若非他力氣大到能拆了這間草屋,是絕對逃出不去了。

昏迷中,閻羅仍是慘吟出聲。唐荼荼仔細一看,這人臂骨扭曲,大約是被衙役扳脫臼了,剛才他是僅憑一只手偷襲的,破布衣裳底下血跡斑斑。

唐荼荼皺眉:“還沒定案,只是疑犯,怎麽已經用過刑了?”

捕頭古怪地瞧她一眼,沒理會,只朝衙役吼了聲:“加派人手,看緊他們,再有敢逃跑的一律打斷手腳筋!”

叱罵聲、悶哼痛吟聲從每間草屋響起來,站在院裏都能聞到血腥氣。

外頭十幾人全圍著公孫轉。

“少爺感覺如何了?浴房呢?浴房怎麽還沒拾掇出來!”

止吐丸並沒起到作用,之後的兩刻鐘,公孫把今兒連上昨天的飯都吐了個幹凈,吐得嘴唇都是木的。

“我……嘔!狗東西……嘔!”

唐荼荼嗓子眼都跟著犯膈應,她聽不得這個聲,拿手帕把耳朵塞緊,繼續翻手裏的案宗。

巡島的小吏知道事情鬧大了,不能善了了,只得拼命把自個兒往出摘,把島上五日內的事寫成了十幾頁的案宗,寫得尤其細致詳細,相關的、不相關的人證物證列了個全,最細處連疍民說了什麽、捕快說了什麽,兩方起了沖突的原委也全記下,不敢有分毫疏漏。

只是記得太雜了,線索亂七八糟,唐荼荼看頭一遍沒篩出什麽有用的。

好在與他們同來的楊巡檢沒被馬糞砸臉,頭腦還清醒著,立刻點了個主事的捕頭:“你仔細說說,到底出了什麽事,從頭講。”

捕頭早早斟酌好了話,回得極有條理。

“今年的供神錢尤其多,從五日前就開始運福箱了,因為島上這尊娘娘像是從莆田開的光,天妃從老家趕來,初鎮海眼,唯有用大排場才能打動她老人家——京城、天津、河北、山東幾地信眾雲集,光是頭一天的供神單子便寫了三十多冊,庫房裏幾千只福箱堆滿了,還堆不下,只得在院裏又劃了一塊地方,箱子壘箱子摞了一丈高。”

“誰料,前天晌午下了一股雨,風一刮,院裏摞得高高的福箱竟倒了,幾百只木箱砸了個稀碎,不見金,不見銀,竟迸出了一地的紙元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