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6章(第2/3頁)

唐荼荼瞅瞅二哥:“咱們……?”

晏少昰目光朝樓外一點,隨她站起來了。

馬車進到大院門口,門檻前又換成轎,落了轎,婢女伸手去請,轎子裏慢慢探出一只蒼白的手,搭住了婢女的手臂。

漕司家一群奴仆焦灼地等著,多少雙眼睛望著轎簾,總算盼到他家少爺從轎子上邁下了一條腿,腳步虛浮,左右各一個婢女撐住了他。

一身病骨,弱不勝衣。

席公子席天鈺,在蓬萊縣侯家裏養了兩天,臉上總算能看見點血色了,料想他的免疫系統戰勝了小腸細菌,鬼門關前堪堪掉了頭。

唐荼荼不知道杜仲怎麽想,反正她自個兒是實實在在地松了一口氣。她真懷疑這公子要是單單的暈船,吐個一半天也就好了,不至於這麽去半條命。

可人家照樣把杜仲奉為座上賓。

席天鈺朝著閣前這些人略一眼,認了認人,含笑說:“我繞路去接了小杜神醫,來遲了一步,一會兒自罰三杯,給諸位賠不是。”

公孫景逸:“別,您快歇著吧,我替您喝三壺都行——來來來,請席少爺上座!菜重上,酒全撤了,誰也不許喝了,別熏著咱席小叔。”

話說得陰陽怪氣,還是亮敞敞的陰陽怪氣,唐荼荼沒憋住笑。

席少爺是老來子,他爹跟公孫景逸他爺爺平輩,到了這一輩,可不就得叫叔嘛。

“我只虛長你半歲,應了這聲叔,怕是要折壽。”席天鈺莫可奈何一笑,腳步虛浮地爬了兩層樓,歇了四趟,平均邁六個台階就要停下來勻勻氣。

一群少爺小姐只能慢吞吞地跟在後頭。

兩層台階走上去,他喘得有點重,汗打濕了鬢角。別說這是十八歲的大小夥,八十一都不該是這樣的。

唐荼荼瞠圓了眼睛,綴在隊尾小聲問和光:“這少爺是打小身體就差,還是這兩天病成這樣的?”

和光見怪不怪:“席小四啊,打娘胎就積了弱,不然他爹也不會見天的求神拜佛了。他家裏的大夫比下人還多,他娘還托他舅開了個藥鋪,天南海北地淘換稀罕藥材。”

“這些年還算好了,我小時候、這藥罐子病得最重的那兩年,有個遊方神醫給他摸了摸脈,說小孩養病不能天天拘在家裏,多出門跑跑,強身健體,固本培元。漕司猶猶豫豫把他送軍屯裏了,想著屯裏都是兵,每天跟著打打操也是好的。”

“結果來了沒三天,這少爺跟我們一起玩跳格子的時候,摔一大馬趴,磕斷了兩顆門牙——你說七八歲正換牙的時候嘛,掉兩顆牙有什麽稀罕的?他家下人橫眉豎眼,活像要拔了刀跟我家幹仗,我爺爺當眾抽了我哥一頓鞭子,這事兒才算完。”

都是高官,住在一座城裏,經年累月的,不生緣就必定是生怨。

她兩人才剛嘀咕完。

樓上,有人幽幽嘆了聲:“公孫妹妹,多少年的舊事了,你怎還怨我?唉,今日這三杯酒,我是不罰也得罰了。”

得,背後說人被正主聽見了。

唐荼荼鬧了個大紅臉,扭頭看見和光的耳朵也紅了,和光揉了一把,擠開眾人上了二樓。

“席哥不該罰,該罰的是我,今日我和我哥一人喝三壇子,就當為當年的事兒賠個不是,以後掀篇兒了,咱再也不提啊。”

樓上笑哈哈的,新菜還沒換上來,好酒又開了封,秋露白換成了青梅酒,應景。

唐荼荼松口氣,主動離了主桌,讓人往旁邊桌加塞了兩張椅子。

這桌本來就是滿人,圓桌不夠大,她和二哥挨挨擠擠地坐下了,左右兩邊舉杯夾菜,胳膊來來回回總是要蹭到。唐荼荼都被擠得有點煩了,扭頭一看,二哥如往常一樣坐得一絲不苟的,瞧著她,眼裏的笑沒落過。

“你高興什麽?”唐荼荼問他。

晏少昰看著她面前那個小碗,碗裏盛著魚。

今日排頭菜是狼牙鱔,狼牙鱔刺多,唐荼荼被這魚紮過嘴,今兒又是大醬紅燜的,汁水包裹,更容易被紮著。

她大約是不知道這種大宴,廚子會把背鰭刺去得幹幹凈凈,唐荼荼瞠著眼睛,兩根筷子翻翻找找,把魚肉戳得肉酥汁爛了,沒尋著一根刺,這才把碗換到晏少昰面前。

“吃吧,哥。”

她有一條很巧的舌頭,吃魚吃蝦從來不用上手,但凡這樣剔刺,晏少昰就知道碗裏的魚肯定是給他剔的。

他不會剔魚,宮裏的禦廚很少做整條魚,因為魚身上漏下一根刺、紮著皇上娘娘的嘴,是要丟飯碗的事,誰也不願意惹這麻煩。禦菜大多是魚糜丸、鮮魚湯、牡丹魚片,做成菜後只聞魚香,看不著魚的樣子。

二殿下難得在吃魚這件事上露了點拙態,也有人遷就著。

心裏的歡喜就抑不住。

自打去年知道他不會吃魚開始,每一回上魚菜,魚刺都是唐荼荼給他剔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