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3章(第2/3頁)

那成公子是個講究人,又搖著羽扇原地踱步,打量這會客廳。

“這廳不行,正西位得放盆文竹,催文催貴,增長智慧。墻上少了字畫,缺了七八分雅致。”

“您說的是。”唐荼荼撐著笑。

公孫景逸灌了半杯茶,截斷友人的話。

“成鵲你別扯那些虛的,咱們還是商量要事。我看茶花兒姑娘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著要咱們如何報答,不如先撇開虛禮,咱們幾個義結金蘭如何?”

唐荼荼眼皮蹦了蹦。

這“救命恩人”當得別扭,她自覺跟這幾位不是一道人。從澡池子裏撈出這三人的情形歷歷在目——哥仨兒狐朋狗友約著去嫖妓,嫖完喝著小酒泡澡,饒是在這嫖妓不犯法的時代,那也算不上什麽好人。

她信“物以類聚人以群分”那套,也信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”那套,唐荼荼不太樂意交這幾個狐朋狗友,屁用沒有,麻煩多。

唐荼荼嘴上不明說,笑呵呵地裝傻:“等我爹回來,我問問他。這是大事,我說了不算的,但料想我爹不會答應,我上頭有親哥哥了。”

“嗐,茶花兒這你可想錯了,‘義結金蘭’可不是要跟你結異姓兄妹,是結為摯友的意思,這點小事問你爹幹嘛呢?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,多個朋友多條道兒嘛,除非你嫌咱們兄弟三人差道兒,看不上咱哥幾個。”

唐荼荼:“……”

她招架不住這三張嘴,天津人嘴皮子多利索,烏拉烏拉自己能說倆鐘頭,眼下三人輪番說,像一百八十只鴨子齊上陣。

公孫景逸往門外瞧:“你家午飯好了沒?來人,擱這兒上一桌小席!六菜一湯該夠了!”

他們反客為主利索得很,眨眼工夫,三人全圍著方桌坐下了。帶來的幾個狗腿子一聽廚房還沒開火,扭頭去了廚房催飯,不多時,催出六菜一湯來。

“茶花兒快來啊,可餓死我了,大清早出門找班子排戲去,那戲詞兒是我寫的,對仗工整吧?”

“工整工整。”

唐荼荼木呆地坐到了唯一的空位處,舉起筷子,食不知味地吃了半頓飯。

他們吃著自家的飯,還塞不住嘴。

“你家這飯沒滋沒味兒,清湯寡水的,合著京城人都這麽吃?改日我請你吃飯,就明日吧,咱們就設一金蘭宴!”

唐荼荼無奈:“真不用,我不喜歡吃酒。”

公孫景逸一拍桌子:“你怎的磨奮個沒完了!當日扯我遮襠布那會兒倍兒敞亮,倍兒灑脫,怎麽這當口忸怩起來了?交朋友不樂意,吃頓飯也怕我叼了你?”

成公子和石公子在椅子上笑得直抽抽,扭成了兩條蠶。

公孫景逸說完,又羞愧地掩住面,打了自己一嘴巴,擱那兒氣得直跺腳:“瞧我這張嘴,丟人!”

唐荼荼:“……”

她委實不能理解這種“明明自己害臊,還要一個勁兒拿出來說”,是什麽毛病。

屋裏眼看著要成僵局,芳草探了探頭,聲音順著敞開的半扇門飄進來。

“姑娘,夫人說問您點事,只需三兩句話的工夫,您方便嗎?”

唐荼荼看一眼他們。

公孫景逸大手一揮:“你只管去,我們自個兒吃。”

唐荼荼出了門,大松一口氣,抄起袖子沾了沾腦門的汗。

後院卻不是唐夫人喚她,而是葉先生,葉先生站在天井門口沖她招招手,自己先擡腳進去了。

唐荼荼連忙跟進去。天井地方隱蔽,正好說話。

葉先生開門見山說:“這幾人,一身行伍兵痞作派,穿戴也不是平頭百姓。方才我與幾個衙役套了套話,果然,這幾個少年人身份都非比尋常。”

“您說。”唐荼荼坐直聽著。

“本地復姓少,這個‘公孫’家最是有名——當年太|祖從直沽起兵,稱帝後,老皇帝嫌祖地不富饒,沒潛龍之地該有的威風。

“那會兒天津城很小,東南兩邊都是荒地,他就叫幾戶有從龍之功的將門,舉家遷到了天津。其一是為了戍守運河,管制鹽政,其二自然是為了屯重兵拱衛京城。”

二百年時光流轉,足夠開國將門成為一方霸主,封疆大吏。

葉三峰接著道。

“先帝時,又將天津衛、左衛、右衛三衛合並,擴建軍屯,這座內城就是他家八十來歲的老祖宗盯著建起來的。都道‘慈不掌兵’,他家這位老太爺是個人物,至今還沒退下來,任天津總兵,乃二品大員。”

“軍屯兵又分陸兵與水軍,陸兵不用我說,姑娘也清楚;水軍對內戍守運河,向外,又遠聯山東與遼東,拱衛渤、黃二海。”

“這公孫家裏幾個爺爺,十來個叔伯,總兵、參將、巡道、同知,滿門是官——姑娘來前,不是讓我打探天津有哪幾條地頭蛇麽?這便是最大的地頭蛇了。”

“這公孫景逸,是他家長房長孫第三子,老太爺最親的重孫兒。這幾位還沒落職在身,等加冠以後,也少不得是個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