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0章(第3/4頁)

二十來個舞姬裏,光是黑頭發藍眼睛的就發現了仨,實在分不清烏都到底是外邊撿來的,還是她們哪個生的。

“葛都督您在天有靈,行行好,給我個昭示吧。”

山魯拙十指合掌搖了搖。

他剛端起碗,從稀粥裏嘗著幾粒米,卻聽外邊馬嘶聲大作。

西遼兵扯著嗓門叫:“撤退!撤退!蒙古兵攻來了!”

遠處大兵壓境,十萬騎兵轟隆隆的,元軍新換的馬蹄鐵濺碎枯草,朝著這方奔騰。

萬馬的蹄聲聚成一連串沉悶的滾雷,越來越近!越逼越近!逼壓得西遼每個人目露驚駭,幾近不能喚氣。

耶律烈一刀背狠狠擊在馬臀上,吼聲裏帶著怒:“換營至西南河谷,拖了後腿被元軍追上的自己了斷,不準綴尾!”

這群野狗不知逃過了多少回,整個營地瞬息之間拔營而起,棄糧草、棄物資、棄牲畜,一人裝一罐水,一日幹糧,只帶馬與刀。

轉眼間部落就空了。

山魯拙神色一變,他雙腳上帶著鐐銬,十幾個探子也全是一樣,那夥人被捆在廣場上,裏頭混著好幾個沒種的雜伍,一遇事兒哭爹喊娘叫了起來。

“汗王!汗王帶上我們!”

山魯拙低咒了聲,他雙腳蹦著去找刀,遼兵留下的那些廢銅爛鐵不知能不能斬斷腳鐐。

不遠處,被耶律烈挾在懷裏的烏都死命掙紮著,他人小個兒矮,一骨碌從耶律烈咯吱窩底下漏了出去,直墜下馬。

得虧後頭的西遼兵眼疾手快,一手把人撈了起來。

耶律烈怒罵:“你發什麽瘋!”

烏都比他更大聲地吼回去:“帶上他們走!”

“……狗東西。”

耶律烈一巴掌把他摑進部下懷裏,竟真的率著幾個護衛縱馬回來了。

那孩子好似不覺疼,在西遼兵懷裏仍直起身子,張望著這頭。

山魯拙眼裏驀地湧出淚意來,狠狠一咬牙,逼退了眼裏的兇光。

錯不了!

這要不是葛將軍的親兒,他把腦袋擰下來當球踢!

遠處的敵軍出現在圓形的鏡片裏。

“出城迎敵——!”

主城樓上一聲喝令,上馬關城門鏘然洞開。

葛規表頭一個站出來:“末將請戰!”

晏少昰深深望他一眼,聲音一下子放得很輕:“去吧。等號起再上,不可戀戰,鳴金即刻收兵。”

攻守之戰,其一比的是威勢,守城方論勢頭本就差了許多,首戰必須告捷,不然士氣立馬大衰。

遠處的敵軍越行越近,在原野上伏成一條蜿蜒的黑線,近得不需要千裏眼也能看清元軍在幹什麽了。

他們在裝填回回炮。隨即,百斤的巨石摜破長空,以銳不可當之勢轟然炸碎一片拒馬工事,濺開幾丈高的泥塵。

那是巨大的拋石機,蒙古人稱作回回炮。

可論射程,回回炮遠遠比不上盛朝的火炮。火炮射程二裏地,比回回炮遠一倍有余,北元的前鋒營得拿人命沖這第一道關,在漫天的火炮中,清理幹凈所有的拒馬工事。

至於北元的火炮,他們從盛朝偷學過去的火炮技術沒學到家,造出來的炮響動大,威勢小,以下攻上甚至投不高,遠不如他們用順手的回回炮頂用。

六十發大炮蹲在城墻上,炮筒有成年男人大腿粗,上頭纏了一條紅布,圖個吉利,精鐵殼子鋥亮,像穿著甲的英武將軍。

晏少昰忽問:“這炮為何是簇新的?”

上馬關的守備笑說:“都是新趕制出來的,殿下別看咱上馬關地方不大,造火器可不比大同府慢。”

晏少昰隱隱覺得哪裏不對,思緒飛閃而過,一時間沒抓住。

令旗在旗兵高舉的雙手中獵獵鼓風,直指向前:“放——!”

操炮兵點燃引線,迅疾地退開捂上雙耳,背朝炮膛蹲下。

“轟!轟!轟!”

第一波火炮轟然炸響,燎發摧枯,只那麽短短一眨眼的工夫,千米之外的草皮爛泥迸濺出巨大的黑花,彈片裂成無數細小鋒利的鐵屑,狠狠貫穿敵人的頭頸四肢,北元軍中慘叫一片。

“好!”城樓上下一片喝吼聲。

邊關無大戰,火炮動靜難見,連城墻上好幾位將領都是頭回親眼見這神兵利器。

“打中啦!”離得最近的炮兵大喜,就要裝填第二發鐵火彈。

“你做什麽!住手!”

忠勇公孫知堅回頭望了一眼,目眥欲裂,他一個箭步搶上去,把那炮兵狠狠踢到一邊。

可他這一踢仍是遲了——在這震耳欲聾的炮響聲中,整個火器營兵士眼前只剩手頭這門炮,再瞧不見別的,一門心思瘋狂裝填彈藥。

東面城墻上另一門火炮已經開了第二發,再次連射,射出了第三發!

燒紅的炮筒轟得一聲,火藥與鐵片四濺,驟然炸開一片血雨!慘嚎聲中,殘肢斷臂滾下城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