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8章(第2/4頁)

“前兩句我忘了,後邊兩句是——江南無所有,聊贈一枝春——歌頌了兩人偉大的友情。”

唐荼荼嘴角的笑一秒拉平。

“哦。”

房頂上的芙蘭聽著裏邊姐妹倆胡謅八扯,心拔涼拔涼的。

而此時的邊關。

“殿下!殿下!收著千裏眼啦!”

一個大漢猛地掀開帳簾,兩旁侍衛還沒來得及提槍攔下他,葛二將軍靠著一身蠻力,撞開兩人沖進營帳了。

晏少昰披衣坐起,攏了個松散的髻。昨夜突擊哨衛營,查夜裏宿衛夠不夠警惕,他睡下時天快要亮了。

“殿下,這是太子親自指了小將護送過來的,好大兩箱子,不知道帶過來多少把千裏眼。”

這蠻漢捧著一個大箱,以與自己不符的、非常小心翼翼的力氣,把箱子放到桌上開開。

裏邊是一排簇新的望遠鏡,面上塗了漆油,鋥亮亮的。

晏少昰看著他,在這套相似的眉眼中有些許恍神。

這是赤城守城將葛規表,葛循良一母同胞的弟弟,原本都是赤城人氏。

葛家上頭的祖宗是學問人,給兒子取名也取得雅致,恭謹循良、行應規表,要他們做善人,行善事,做人做事謹守尺度,別出格。

老祖宗對子孫的期冀全藏在名字裏了。可惜兄弟倆都奔著歪路長,個頂個的五大三粗,腰圓臂鼓,得盯著,罵著,叫他們定期修理儀容,不然一臉大胡子油得能結成綹,起了戰事時活像兩頭野熊。

但軍中將領各有天性,智勇雙全的不少見,智如諸葛七竅玲瓏心,勇如關公千裏走單騎、過五關斬六將的,那是野史,聽個熱鬧也就罷了。

為帥者,是得會調度人才,不可苛求人才全如你心意。

擅謀略的,肚子裏滿腹折曲,往往也會有多疑的毛病;擅營兵布陣的,眼觀六路耳聽八方,最是重視情報,但敵情多變,有時探子不一定能鋪出去,常常叫人閉目塞聽。

也同樣需要有葛家兄弟這樣的莽夫,憑著一股莽悍剽勇,毫不顧慮地往前沖,往往有奇效。

可惜……

晏少昰目光從他臉上移走,轉到腦子裏的是另一重猶豫。

葛規表帶的兵,軍中謔稱“蠻牛陣”,也常常有人胡亂叫,喊他“牛將軍”。這一支兵練兵練的是穿重甲、騎悍馬,馬也是肚腹披甲,連人帶馬加上鐵甲,一身將近三千斤。

一遇大戰,立刻轉為前鋒營,因為分量太重,馬跑不快也跑不遠,專門用來沖散蒙古騎兵軍團,一旦能沖進去,就如蠻牛一樣在敵人身上狠狠掀開了口子。

只是前鋒營,怕是有去難回,這一戰起碼要折損十之七八。

葛循良戰死,他那獨子還是沒消息,葛家就剩這一個男丁了。一臉大胡子底下全是因寒風和幹燥崩裂的血口,常常叫人忘了、又冷不丁地想起來。

——這青年今年二十四,還沒娶妻生子。

葛規表正拿著望遠鏡挨個檢查,後頭一排將領魚貫而入。

“老遠就看見牛將軍扛著好東西回來啦!是不是咱們的千裏眼到啦?”

“可算是能人手一個了。”監官揶揄道:“殿下寶貝他那個,誰借也不讓,弄得咱們一夥人只能輪著用一個千裏眼,每回爭來搶去的,新的再不送來,遲早打架。”

沒法兒。廿一心裏發笑:誰讓姑娘只親手做了倆,還刻了“平安”二字,殿下平常都拿棉套包著,能舍得拿出來望望敵情都算是不容易了。

“走走走,上城墻試試這新寶貝去!”

一群將軍前後腳爬上了城樓,登高望遠。

城墻上寒風淩冽,又因為圍護城門的甕城與左右兩處箭樓,擾得大風亂向,雪籽刮在臉上如刀割。

天天見雪籽,卻連地皮都覆不住,這地方始終下不起一場像樣的雪來。

“怎麽灰茫茫一片?我這眼是不是壞的?”

“哈哈哈蠢驢,你得調這旋輪,自個兒轉一轉。”

“胡監官,你拿反了。”

“好家夥!當真是千裏眼,望得可真遠啊,我怎覺得這套千裏眼比頭一套看得還遠?”

“想是改良過了——殿下來瞧瞧!”

晏少昰接了一個新的,看見上頭拴了根繩,一猜就知道用意了。

這群糙漢,看著不修邊幅,其實常年在邊關苦寒之地駐守的將領,都知道憐惜物力。

這千裏眼他們用得很珍惜,知道燒琉璃不是容易事兒,新的一送過來,就往側面鑿了眼兒,拴脖子上,這樣不會摔了磕了。

晏少昰:“確實是改良過了。”比他那套能望得更清楚,視野裏的光線很好。

廿一上前道:“還有一套更大的千裏眼,殿下可要裝上瞧瞧?”

不用晏少昰說,一群將軍已經嗷嗷地催了。

這套望遠鏡比所有千裏眼都金貴,傳令兵提著箱子上城樓,不過是上了幾道台階,身後的文士連聲叮囑:“慢點慢點,這東西經不住一點磕磕碰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