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0章(第2/3頁)

他扭頭想罵,卻見傅九兩劇烈咳嗽幾聲,手忙腳亂地掏出帕子去掩嘴。他咳得厲害,似要把肺都咳出來了。

半晌,傅九兩挪開帕子,帕子上一大團血。

老太爺一下子軟了身子,幾乎四腳並用地爬過去,放聲嚎道:“我兒——我兒怎麽啦這是?快來人,喊大夫來!我兒吐血啦!”

唐荼荼坐直了身子,嚇得一咯噔,她聽說過氣急攻心、氣急吐血的,卻是頭回見,差點蹦起來躥下樓去。

“你坐下。”華瓊失笑:“要吐血就直接吐了,何須拿條帕子遮遮掩掩半天?九兩剛才從袖子裏掏東西了,我看著了。”

唐荼荼目瞪口呆:“誰準備的血?這是什麽血?雞血嗎?”

嬤嬤失聲笑道:“是什麽料色兒吧,九兩少爺平時也做古玩修復,塗塗抹抹的,他手頭各種色兒都齊。”

路人看熱鬧歸看熱鬧,一瞧人真出了事,七手八腳地把人擡醫館去了。不一會兒小廝探信回來,喜眉笑眼道:“沒事兒,裝的。”

唐荼荼這才放下心。

“九兩余下的一半家產都放我那兒去了,裝窮好歹得裝一兩年。”

華瓊冷哼:“經此一事,這老東西要是再收不了心,我就攛掇九兩認你姥爺當爹——這老東西占了個義父名,就敢這麽花用兒子的,也不怕到了地底下遭人親爹娘報應。”

她是刀子嘴,說話不講究,罵人罵得極有韻律。唐荼荼聽華瓊連說帶罵,揀著那老太爺做過的糊塗事兒說了幾件,全是鬧劇,茶室裏的嬤嬤丫鬟聽得直笑。

唐荼荼心想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外人聽來笑一笑就過去了,放人家自家人身上,就是剜心割肉的痛苦了。

唐荼荼坐在茶館裏笑盈盈聽完,又陪娘吃了幾塊茶點。她擦幹凈手,“出來八天了,我也該回家了。”

她心思細,怕突然說走就走的,惹華瓊難過,提前兩天就報備過了。唐荼荼掐著日子數了一周,不敢再久待,怕爹和母親擔心。

她也確實想家了。在家裏呆久了,好像口味都會跟著自家飯走了,外邊的飯再好吃,總還是念著家裏那一口。

華瓊吐息滯了滯,神情卻自然:“回吧,我給你家幾口人都備了禮,都裝馬車裏了,拿回去你慢慢看吧。”

唐荼荼別扭:“那多不好意思。我每回來,吃您的住您的,走時還要帶那麽多東西,我成什麽女兒了。”

華瓊乜她一眼:“賺錢不就是為了花得快活?也不差那三瓜倆棗的。你哥上學忙,挑個休沐的日子,叫他過來看看,你姥爺三天兩頭念叨他。”

唐荼荼“哎”了聲應住,回華宅辭別老爺,探頭一看馬車,好家夥,裝得滿滿當當,桌幾上、座靠上,座靠底下都塞滿了東西。

她從滿滿當當的馬車裏挖出一個人形,把自己填進去,晃晃悠悠回家了。

到家時,東市的報時鐘剛響,各坊門樓上的哨衛跟著敲鐘,鐘聲層層傳遞,就這麽傳遍千家萬戶。

家門口停著另一輛小馬車,銀紅色的簾子和篷布,那是珠珠放學回來了。

小丫頭跳下車,愁眉苦臉喚了聲“姐你回來了啊”,也沒露出歡喜樣子。她看姐姐一眼,唉一聲,兩根胳膊肘挎著自己的繡袋,袋子快要掉到小腿去了,隨著邁步一顛一顛的。

唐荼荼伸手一提,幫她提起袋子,掂了掂裏頭放了兩本書,笑著問:“你怎麽了?”

珠珠臊眉耷眼的:“今天隨堂小考了。”

“沒考好啊?”

小丫頭搖搖頭:“沒寫完。”

唐荼荼:“差多少道題?”

她忘了小丫頭上的是少學,還沒到寫策論做題的時候。珠珠掰著指頭算:“夫子讓作一首詠物詩,再配一張畫,再默寫幾首古人描寫此物的詩詞。”

“你寫了多少?”

珠珠說:“今天帶了根新墨錠,我把墨磨勻,半堂課就過去了。”

唐荼荼噗一聲笑出來。

時下用的都是油煙墨,制胚前會兌膠和料,才能讓煙灰細膩均勻。在晾幹過程中,少量被析出的膠與油分會浮在煤灰外邊,結成一層很薄的滑手的膜,新墨錠外邊有這層墨皮,所以最難磨。

正經文人都有自己的法子,比如拿刀刮去這層皮,再斜著磨,盡快出墨。珠珠年紀小,家裏對她的學問盼頭也不大,大概是沒教過她。

“姐,你怎麽還笑啊!你太沒良心了!”

唐荼從小學霸到大,只在中學短暫的叛逆期,從年級前三掉到了年級前三十,被老師喊到辦公室談了幾句話,她的羞恥心快裂開了,逼著自己又重回了年級前三的寶座。

後來考上基地大學,更珍惜學習機會,朝七晚十好好讀書,從沒吃過考試的苦。

唐荼荼笑說:“以後你用新墨錠就來找姐姐,我給你開了封去了皮,好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