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1章(第2/4頁)

“開源,節流,商人賺錢,也斂財。家裏的錢全靠你姥爺存,我花錢沒成算,大手大腳的,反正這輩子敗不光。”

“我不厭煩窮人,我只是怕自己窮——你姥爺說我這幾年賺錢跟搶錢似的,苦口婆心地勸我,說樹大招風,做商人忌諱掐尖出頭,偷悄悄把錢賺了就行了,像我這樣總招搖是要惹麻煩的。”

“我也知道富不過三代,怕惹了眾怒,將來栽了跟頭的時候沒人扶我一把,是以家族裏邊籠絡人情、交好旁支,出了外邊也與人為善。”

華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,趴在池沿上。

她肩頭圓潤白皙,一身皮肉養得嬌貴,唐荼荼都不敢下手重了,一搓就是一道紅。

“你姥爺和你大舅是一個脾性,總是省那三瓜倆棗的,你姥爺一條馬車簾兒用三年,洗得快透光了也舍不得換。”

“這二三十年了,這麽大兩條街,他只收租子,不開店,講究的是財不外露。”

“可小打小鬧有什麽意思。‘做買賣’,這詞兒多跌份,小本生意才叫買賣,一擲千金的都是豪商,娘心大,娘想做豪商。”

熱氣蒸騰,唐荼荼呼吸有點塞住了,甕甕重復一遍:“豪……商?”

華瓊說:“你知道二舅為什麽今年往蘇杭跑麽?”

“因為最近這幾年,一個泉州、一個廣州,倆市舶司,每年歲入加起來比北方六省還多——商人勾結,不服官府管束,全成了地頭蛇,自立家規門規、行規、會規,叫商規壓過了法政,再不分立口岸,遲早有割據之禍。”

“朝廷放出風聲,說之後五年會再開兩個市舶司,下一個市舶司開在哪兒,十有八九是江浙。”

“江浙這地方自古繁華,自盛唐至今,沒因戰禍傷過根基,商人富庶,卻規行矩步,沒泉廣那麽亂。我就跟你二舅商量,想去江南闖闖。”

唐荼荼分明不知道她口中的“闖闖”是什麽樣,卻還是被這番話說得心血沸騰的,暗暗冒出點主意。

當天晚上心潮澎湃地躺上床,唐荼荼還當自己會認床,誰知沾枕就著了。

遮光的黑簾子,嚴嚴實實塞緊架子床每一條間縫,躺在裏邊分不清時辰,唐荼荼一覺睡醒時,太陽都掛起45度角了。

華姥爺在練八段錦,慢慢悠悠比劃著動作。

他姿勢韻律足,馬步紮得穩健,抻腰時能把倆手掌夠到鞋面去。

唐荼荼看得觸目驚心,怕他閃了腰,戰戰兢兢問:“您做這動作合適嗎?舒展舒展就行了呀。”

她比劃了幾個轉脖子、胳膊C字繞圈、前踢腿的動作,華姥爺看不上,嚷嚷著:“九十老頭才做這。”

老人家不服老,打完一套八段錦,又比劃了一套太極。唐荼荼學著他的動作打完兩套,自個兒出了一身汗,華姥爺卻連腦門都是幹的。

“嘿嘿,你這小娃娃身子骨還不如姥爺呢。”

院裏的仆役聽著聲兒都笑。

老頭兒頗有些自得,樂顛顛地盤著倆文玩核桃,上街去了。

唐荼荼洗漱完,喝了碗雪耳燉乳鴿,裏頭的山藥和百合都燉爛了,輕抿一口就化在舌尖,放了一點細鹽和冰糖,鹹與甜滋味兒都淡。

她才喝了一碗,還沒嘗出鴿子肉是什麽味道,華瓊便說:“墊墊肚子就行了,一會兒去咱們酒樓裏吃。”

唐荼荼立馬放下碗,拿茶水漱了口,紮了個清清爽爽的高馬尾。

“走吧!”

華瓊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裳,出門時,家裏丫頭都揀著簇新的衣裳拿,“你別穿新衣裳,娘給你找身舊袍子吧,那地方油呼啦擦的,糊了衣裳沒法洗。”

把舊衣裳搭手臂上,華瓊也不叫仆婦跟著,擡腳帶著荼荼上街了。

半上午,西市上客人不少了,唐荼荼和華瓊並肩走著,她倆步速不一樣,總是這個快一腳,那個慢一腳。

迎面走過來的那些女客,不知道是母女還是婆媳,全親親熱熱地挽著手。

唐荼荼偏頭看看她娘,裝作不經意,把胳膊套進了華瓊肘窩裏。

華瓊笑了聲,掛著她往前走。

家宅在裏,街市在外,逛街也就沒有了逛街的儀式感,就像在街門口遛了個圈,周圍鋪家熱情招呼著“三當家”。

華瓊挨著問個好,也不進去,徑直往酒樓走,沒一刻鐘就到了。

果然如她所說,這酒樓地段很好——開店選址,講究“金頭銀尾草肚皮”,一條街街頭的鋪子是最貴的,到了街中間,客流分散嚴重,流量就不會那麽好。

這家酒樓所處的地段更甚街頭,是臨近十字街口的第二家鋪面,人流量極大。攏共三層高,單是外邊看著盤面就很寬敞。

唐荼荼仰頭望著酒樓招牌上的仨字,一字一字讀出來。

“——重、口、味?”

她一言難盡:“這是酒樓招牌?誰起的這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