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(第2/3頁)

時下許多達官貴人家,都有這樣“天下同姓為一家”的矯情,扒著五服之內的族譜翻找名人還不夠,但凡歷史上同姓的偉人,都能借其榮光來給自家戴個高帽。不光勛貴之家如此,普通書香門第也愛這麽借。

唐家臉皮薄,沒這些花花噱頭,馬車上就一個“唐”字,反倒獨樹一幟起來。

唐荼荼一路上看了十幾幅楹聯,權當在回憶歷史。她頭回見這麽多大臣家眷,可惜今天來得早,要是明兒隨禦駕來,大概能看著更多有趣的。

北門、寶鼎塔、觀鹿台、圍場……

每過一層關卡,就要驗一遍名帖,一一核對名姓,連嬤嬤和婢女都得登記名籍。

一重一重關卡進去,這才到了圍場南面,這道門卡得最嚴,對女眷尚算寬松,隨扈和馬車都被卡在了外頭。

朝北邊遠遠望去,那頂明黃大帳已經立起來了,金紅二色圓尖頂,周圍是宮裏娘娘們的營帳,叫一圈一圈的儀衛駐守著,再外頭才是皇親國戚。

皇家大帳被層層包裹在最中間,和這頭隔著有一裏地,想沖撞也沖撞不了。這下唐夫人放心下來,比來時自在多了。

前後的官眷們都輕車熟路地奔著自家營帳去了,唐家頭回來,正不知該往哪兒走,一個眉眼年輕的小吏打著笑臉迎上來,招呼著。

“您幾位是儀制司郎中唐大人的家眷吧?”

唐夫人拿捏著語氣稱是。

那小吏笑得更燦爛了:“小的司務錢守明,夫人少爺小姐且隨我來,您家的帳篷是小的親自看著搭起來的,我給您挑了個好地界,能從這兒一眼望到校場,一點不受遮擋。”

想是爹爹提前吩咐過,禮部這位引官是個九品小吏,客氣得過了頭,上來就一連串的客套話,直叫唐夫人不知道該怎麽應聲了。

家裏的小舉人這時候就派上用場了,禮節與應答無一不妥。

禮部四司以儀制司為首,管的是禮文、宗封和操辦各類大典。每回有大典之前,唐夫人成天見老爺拿著幾大摞禮冊擱那兒背。

尤其最近,一連兩個月全是大典,唐老爺快要魔怔了,夢裏念叨的都是“遣官分告諸廟、社稷、日月、神祇”。

唐夫人簡直不堪其擾,耳朵塞棉花都塞成習慣了,卻還是頭回有這樣被小吏捧著的體驗,一時有點受寵若驚。

“多謝,麻煩錢大人了。”

錢守明笑眯眯道:“夫人客氣。”

一轉頭,看見荼荼和義山都笑眯眯望著她,唐夫人自個兒不好意思了,擡擡下巴示意他們看西邊。

“那邊是什麽熱鬧?那些少爺小姐怎麽都跑過去了?”

錢守明笑道:“那是一群公侯少爺在打馬球呢,熱鬧了有一會兒了,小的領少爺小姐去瞧瞧?”

珠珠立馬蹦起來了:“要去要去!”

錢守明喚了個小兵過來,領著唐夫人和下人們去找帳房,自己帶著上官家的少爺小姐往校場那邊去了。

唐夫人追出兩步,不放心地吩咐著“義山帶好妹妹們”,唐厚孜“哎”一聲,脖子卻已經伸得老長了。

老遠就能聽到校場上如雷的馬蹄聲,各家小廝扯著嗓門兒搖旗助威,一群青年才俊正在打馬球。

場地不算大,比後世足球場稍微大點,十幾匹駿馬在場上疾馳,被馬蹄踩爛的土灰濺起二尺高,還不等拂上貴人們的衣,就被灑水潑落下來。

這些十來二十歲的少爺們,模樣大多秀致,沒幾個膀大腰圓的。

馬背上都拴著黑、綠兩色旌旗,是分了隊的,十幾個人爭一個馬球——那馬球小得可憐,只有男子拳頭大小,鞠杖不過一米長,騎在馬上得彎腰才能夠著球——所以最高明的玩法是擊球精準,每一杖都連貫,叫球不落地。

珠珠啊啊叫著:“我看不清!”

唐義山:“我也看不清。”

唐荼荼到底是末世荒野裏走過三年的,她動態視力不錯,別人看熱鬧看氣氛,她能從這急速的運動中看出丁卯來。

“籲——”

一聲悠長的馬哨之後,一匹油光鋥亮的蒙古馬劈山分海般從馬堆裏沖了出來,馬背上的人折腰一抄,球就蹦起來了。

唐荼荼“喲”了一聲,目不轉睛看起來。

騎著那匹大黑馬的人,可不就是二殿下嘛!

場上一群少爺騎術都了得,可這一人一馬卻最顯眼,眼疾手快,擊球迅如閃電,把馬球從東球門一路朝著西球門運去,滿場十幾根鞠杖亂甩,愣是誰也碰不著球。

唐荼荼看樂了,這哪裏是八對八,分明是一打十五!

蒙古馬個頭大,這畜牲又恰恰是它那批野馬群裏的王駒,比一般馬還要高出一尺,偏又四蹄如飛,脾氣暴,在亂馬中橫沖直撞,擠出了一條道來。

一群公子哥們駕著馬東奔西走,紛紛避讓,想上來攔截,可鞭著馬跑不得五步,便又慌忙勒韁,怕跟蒙古馬的結實身板撞到一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