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(第3/4頁)

二舅顏面掃地,氣不過,親自來刑部跑了一趟,讓晏少昰把他兒子關上半月,長長記性。才有了牢房這麽一遭。

誰也沒問過泰安,當日的事情究竟是怎樣,就認定了他是見色起意。

褚泰安從小內宅裏長大,是個察言觀色的人精,一看二哥面色有所和緩,順杆就爬:“這分明是有人算計我!二哥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扔進牢裏去了!讓我反省!我反省什麽!老子沒做過!”

“好好說話。”晏少昰示意侍衛:“給他醒醒酒。”

旁有侍衛拿來了沁過水的涼帕子,褚小公爺擦了把臉,正兒八經起來:“二哥,不瞞你說,我近些時總覺得不對勁,總覺得一出門就處處有人盯著我。”

“年後二月,二哥你知道吧?我的馬車撞了個婦人,那婦人是從馬車右側面撞著的,倒在地上哀哀叫喚。車夫卻說他壓根沒碰著,說那婦人是自己撞上來的。那天車行得不快,我看她撞得不厲害,就讓人送去醫館,給了五兩銀子打發。”

“隔天,留在醫館裏看著的下人慌慌張張來報,說是那婦人懷有三月身孕,這一撞,孩子沒保住,落了胎。她家男人和公婆都跪在府門前,要我給個公道。”

“好嘛,我那個氣!人家都落胎了,肯定是撞著了,立馬想到是那車夫撒了謊,車夫自然是家法處置。咱家的家法二哥你是知道的,打得重,但要不了命——那車夫挨了二十板子,還沒來得及銷了奴籍、扔出府去,隔了兩天,他就暴斃死了,府醫瞧了半天,猶猶豫豫說死因是痢疾,可能是吃了不幹凈的東西。”

“次日,都察院又是一封折子遞上去,說我們府裏私設刑罰,打死了家奴。馬車撞了人的事兒也參上去了,可不知怎麽的,在他們口中就變成了我鬧市縱馬、馬踏孕婦了。”

唐荼荼對朝政幾乎沒有敏感度,反應比這雅間裏的所有人都要慢,順著褚小公爺的話慢慢想。

自今上登基時起,增了律法,禁止奴仆勒買後,京城的家生奴就越來越少了。盡管奴仆不再像過去一樣任人買賣了,大戶人家裏多多少少還是保留了些獎懲辦法,像這樣的家刑還是存在的。

車撞婦人,婦人落胎;其家人來討公道,國公府懲治車夫,車夫挨了板子,沒兩天就暴斃。

和前頭夜擄學子、患有心疾的刑役一樣。如果不是褚小公爺被下了降頭,天天走背字,那麽,就極有可能是個巧之又巧的連環套。

褚泰安又道:“一件兩件,還不覺得有什麽,可這樣的事兒多了,我開始覺得不對勁。”

“今兒出了牢房,我沒敢先回家,派人打聽到二哥在這兒,我就立馬過來了——方才鬧了那麽一場,一來,我確實惱恨二哥關我,二來,我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盯著我。”

褚小公爺惡狠狠道:“二哥且看著,要是明日再有禦史參我個什麽‘當街失儀逞兇’的折子,就一定是有人專門盯著我!”

唐荼荼站在邊上,聽到這話都震驚了。

這是什麽九轉十八彎的腦回路?合著這位爺剛才撒潑鬧那麽一場,一半是真情流露,一半是演給外邊大堂裏的客人看的。

她再看這小公爺,分明是兩只眼睛一個嘴,跟尋常人沒分別。大約是打小在母親祖母跟前養大的,眉眼間有些女相,剛才還說哭就哭,他竟有這般聰明的腦子?

晏少昰盯著他這表弟,一時竟分不清他今日所說是確有其事,還是只是他自己想多了。

這些年,他一直是看不上這個表弟的:年歲漸長,卻不求上進,也不知道孝順,讓外祖全家操碎了心。晏少昰每次宮裏宮外見著他,心裏都不痛快,將來承襲外公爵位的,怎麽竟是這麽個玩意?

至於早年的兄弟情分,快要忘得差不多了。

“你既然覺得有蹊蹺,為何不與舅父舅母說?”

“我說?我怎麽說!”褚小公爺冷笑道。

“每次壞消息都比我先到家!我一進家門,刑凳和鞭子已經擺在院兒裏頭了,我爹臉色鐵青地站在院裏,一句話不容分辯,進門就讓跪!跪下就要抽!邊抽邊問我認不認錯!我認他個腿兒!不是我做的為何要認!”

“我娘眼淚汪汪地撲過來護著我,一邊求我爹消消火,一邊讓我趕緊認錯。老頭兒老太太氣得倒仰,罵著家門不幸,一口氣差點上不來。三房四房的叔嬸們哭天搶地地撲上去,給老頭兒老太太撫胸的撫胸,順氣的順氣,又是開庫房拿人參,又是請府醫來把脈——鬧完了,把我往佛堂一鎖,要我面壁思過,哪有我說話的份兒!”

他講的是一番滑稽鬧劇,可雅間裏的人竟無一人覺得奇怪,全都能把小公爺代入到那幅場景中。

連唐荼荼頭回見他,對小公爺全無了解,可看著他這一身酒氣、衣不蔽體的樣子,都不覺得奇怪,活脫脫一個紈絝,任誰都要斜著眼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