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(第4/5頁)

上輩子,在基地裏,是有“商人”這個職業的,可那時的“商人”,與其說是“商人”,不如說是公民福利安置崗,是促進殘疾人、低收入家庭等困難群體就業的,對經商者有嚴格的誠信考核標準。

所賣的商品,全是由城市工廠生產出來、總商會定價的,明碼標價,不拍賣、不競價,也不能預約購買。基地裏圈出一塊地方,每周定時定點開放市場交易,利潤多少,稅額多少,都有明文規定。

這種所謂的“商業”,與全民生活必需品的配額發放只有一點形式上的差別,更大的意義還是促進再就業,培養全社會公民的集體勞動觀念。人們更熟悉的不是“商品交易”,而是條條框框的商品法。

於是她那時的“商”,被限制得毫無自由,成為了社會維穩的一種工具,幾乎沒有任何動能和活力。

唐荼荼陷入了“市場經濟”和“計劃經濟”的頭腦風暴中,緊緊皺著眉,一臉的苦大仇深。

華瓊卻漸漸來了興致。

她這幾年錢越賺越多,因為和華姥爺、和兩位哥哥的經商理念都不同,漸漸有些生意脫開了家裏,像這“古玩買賣”,家裏就沒跟著摻和。

賺的錢多了,華瓊漸漸有點憊懶:賺的錢自己一輩子是花不完了,沒個兒女幫忙花,也沒人誇她厲害。

越是如此,越是茫然,越催生更大的野心,成天挖空心思去琢磨更多的商機,用越來越大的快意來填補心裏的空缺。

夜深人靜時更不得勁,華瓊不知道等自己將來老了,這麽大筆錢能留給誰,左不過給荼荼和義山兩人分了,走毫無新意的財產繼承路子。

——可我是想有一個人,想有這麽一個年歲不大的姑娘,我將她收作徒弟也好,認作義女也罷,教她學到我一身本事,看著她一路遇神殺神,在男人為尊的商界裏闖出頭,最終站去頂峰的。

華瓊這麽想著,心裏那點子將歇未歇的火苗,又騰然躍動起來。

財富積累、資本運作是非常神奇又高明的事,她掌握著現代最好的資本知識、最先進的商業理念,但不能跟古人說,要顧忌這個顧忌那個,要保全自己,不能表現出自己跟同時代太大的不同來。

她在這十幾年的藏拙裏,才慢吞吞地、磨磨唧唧地發展到現在。

——如果是荼荼……

華瓊沒再往下想,她開始循循善誘。

“荼荼是想賺點錢,利生利,叫手頭寬松點;還是想做大生意,朝著天下聞名的巨賈努力?”

唐荼荼更迷惑了:“我也不知道。我總覺得我得做點什麽,但又無事可做,天天閑著也不是個辦法。”

短期內,她被這個五品官家女的身份限制了眼界,沒能力探索整個京城,更尋不著由頭走出京城,去看看天下風貌。

在京城偷悄悄窺伺了半年,拘在家裏畫了畫圖,別的什麽也沒敢做。規行矩步到了這個地步,居然還招了那位殿下的眼。

二殿下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,唐荼荼不太敢反復觸他逆鱗。於是,她上輩子的專業和特長暫時沒法施展,也就限制住了她的無限可能。

這些苦惱都叫她沉甸甸地藏在心裏,也不敢跟華瓊開口講。

眼下,唐荼荼只好亂扯理由:“哥哥在讀書,一年幾十兩的束脩,加上書本筆墨這些花銷,一年得二三百兩了,哥哥早晚要換到更好的學府去,那花銷就更大了。”

唐荼荼又道:“爹那裏,您是知道的,每年俸祿湊湊巴巴能養活全家人。爹今年升官後,家裏開始有人情往來了,不能說緊巴巴,但也得緊著手,不敢亂花錢了。”

“禮部人事調動慢,爹爹升遷難,聽說禮部一任三年,三年內升不了官了。等再過上幾年,哥哥就要娶媳婦了,珠珠也要說親了,家裏就要難受了。”

華瓊哭笑不得:“你這操的都是哪門子心?”

十四歲的丫頭,操的老媽子心,她爹都不一定有她這麽愁。

華瓊沒好氣:“想賺錢就只說想賺錢,別找那麽多由頭。正巧今年娘不跟著商隊跑,也不出京,今年我帶著你玩。”

唐荼荼正色道:“我不是玩,我是想做正經事。”

“都一樣的。”華瓊道:“眼界、人脈、貨源、銷路,哪一個不是多看多想才能琢磨出來的?想做哪行,就得先懂哪行。”

倒也是這個道理。

唐荼荼想了想:“行!”

馬車轆轆前行。趕車的劉大劉二,一直豎著耳朵聽車裏的說話聲,兄弟倆都聽笑了。

入夜後,圃田澤這邊熱鬧得很,沒法休息,幾人在城門腳下尋了家沒住滿的客棧睡了一晚,第二天早上趕著車回張家屯了。

她們的馬車才剛拐上官道岔口,劉大眯起眼睛瞧了瞧前方,折鞭指著,“掌櫃的你看,那是不是咱家的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