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(第2/3頁)

那匹小滇馬撒丫子奔到車前時,才將將停住了腳,收勢不及,與那輛馬車撞了個人仰馬翻。

三匹馬都仰著脖子高亢嘶鳴,唐珠珠徹底力竭,一撒手,滾到地上去了。

“珠珠!”

唐荼荼臉上一瞬間沒了血色,連韁繩都忘了勒,從馬背上滑滾了下去,落地時重心不穩,震到了雙腳。

她疼得五官都擰了一瞬,也顧不上看,慌不擇路地跑上前去,把珠珠扶了起來。

“你有沒有事?”

珠珠呆呆看著她,愣了兩息,哇得一聲哭了出來:“嚇死我了——!嚇死我了——!這壞馬!我再也不騎馬啦!”

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嚎,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問什麽也不理人,明顯被嚇壞了。

那馬車整個左側車身都被撞進了田裏。鄉道本就不寬,路旁又是一條引水渠,灌地用的,垅溝挖得深,淤泥也厚實。左側兩輪深深陷在了泥裏,數那只左前輪陷得最深。

駕車的兩匹馬被車轅拉扯著,左邊的馬兩條後腿也陷在泥裏,右馬兩只前蹄懸在空中,壓根使不上力,急得“呼籲籲”的,高昂著脖子慘嘶。

馬車好好地走著鄉道,猝不及防遭此橫禍,女車夫動了火,指著珠珠怒罵起來。

“混賬東西,竟敢沖撞我家主子的車!筆直筆直的道路,你徑直往我這邊撞,到底是何居心?!”

說到氣急,那車夫竟劈手一鞭子,朝著珠珠面門抽來!

那馬鞭也不似尋常,竟在空中劈中了一道令人牙酸的斬風聲,不是嚇唬她們,分明用的是十二成的力道。

“你做什麽!”

唐荼荼反應快到了極致,左手把珠珠往懷裏一攬,右手猛地扯住了鞭梢,朝著自己這頭狠狠一扯。

她將那嬤嬤扯得一個趔趄,差點絆倒在地,扶著車轅才狼狽地站住。

這鞭子實在厲害,唐荼荼手心火辣辣得疼,眨眼間就冒出血珠來。她顧不上思考這疼,心口都在哆嗦,剛才接鞭的那一瞬全靠本能,蔓上來的卻全是後怕。

她回頭去看珠珠,說話的聲音都有點哆嗦了:“有沒有事?”

珠珠被嚇傻了,瞠著眼睛呆呆看著那車夫。

唐荼荼心裏更氣。

——這要是自己沒擋,這一鞭子,就要照著珠珠的臉甩下去了。十歲的小姑娘,被抽上這麽一鞭,一張臉就不能看了。

她盯著那嬤嬤,眼裏透出狠意來:“我妹妹分明是無心之失,你罵兩句也就是了,幹什麽打人?!你家主子還沒說話,輪得著你這刁奴動手?!”

那車夫一時竟叫她這目光懾住了,折起馬鞭指著她,後頭怒斥的話卻愣是噎在喉嚨裏,上不來下不去地卡住了。

外邊這麽大的動靜,馬車那扇雕花木門竟動也沒動,穩穩地嵌在車上。

隔著車窗上的棧格縫隙,唐荼荼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眼睛。

車裏的那位夫人盯著她,有條不紊地理了理衣襟。

盡管車身歪斜得已經坐不住,那夫人仍沒下車,半邊身子靠在傾斜的車壁上,一言不發地盯著她。

遠處的華瓊已經連走帶跑地趕了過來,見兩邊僵持住了,心道不好,忙撐起笑臉打圓場。

“夫人息怒,是我家裏的孩子莽撞了。這位嫂嫂,快瞧瞧你家夫人如何,受傷了沒有?”

剛才揮鞭的女車夫瞪她一眼,也不去開門,恭敬地退到了車旁。

那馬車門上似有插銷鼻兒扣,有機括聲格格響了兩下,車門才被從裏推開。先探頭的是一張蒼老的老婦面孔,也是個老嬤嬤,等這老嬤嬤跳下車,才回身去扶自家主子。

“夫人慢些,老奴扶著您。”

唐荼荼屏息去看,終於看到了那雙眼睛的主人。

下車的是個約莫不惑之年的美婦,穿戴素凈,手上掛了串佛珠,朝著眾人輕飄飄拂來一眼。她看人時眼睛不聚光,只是一眼掃過來,瞧她們的眼神似瞧一群死物。

隔著車窗看到的那雙眼睛,哪怕站在陽光下,也絲毫沒點溫度。

珠珠往唐荼荼懷裏縮了縮,連哭都不敢了,縮成一團哆嗦著。唐荼荼問她哪裏疼,珠珠也不敢說話,默默掉眼淚。

華瓊也被這夫人的目光盯得別扭,可她從商多年,用過的好物也多,生了一雙銳眼,瞧出這夫人穿戴不似尋常人家,立馬警惕起來,忙行了一禮,給人家賠不是。

“這位夫人實在對不住,萬幸您沒受傷,不然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。”

那夫人看也沒看她,只盯著唐荼荼,還有她懷裏瑟縮成一團的珠珠看。

華瓊仍在說:“……耽誤您行程了,家裏的農莊就在前頭,夫人過去歇歇腳,我叫家中仆役趕緊把您的車拉出來。”

那夫人終於開口,聲音也是沁了冰的:“不必歇,喚人拉車吧。”

華瓊一揮手,身後的劉大劉二、還有古嬤嬤,都麻利地動作了起來,喊來了莊子裏的所有男仆。古嬤嬤也很快帶著人在樹蔭下支開桌椅,上好的陽羨雪芽燙了一遍杯,再沖水泡開,湯清色綠,茶香四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