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(第2/3頁)

眼看夫子舉起響木要往下丟了,唐厚孜忙給同窗們說好話。

“夫子別惱,快要考試了,大夥兒都緊張。我家離得近,晌午還趕得及回去吃飯歇個午覺,卻有好多同窗回不去,怕來回一趟,耽誤了學習的工夫,中午全留在書院裏背書呢。”

夫子對他氣不起來,臉上的惱意散去,和煦問道:“義山溫習得如何了?”

唐厚孜臉上露了慚愧:“我家裏有位先生,對各朝史論頗有見解,尤其是隋唐五代那段史,他講得精彩絕倫。這些時我每晚與他聊起古史,都頗有所得,總是忘了時辰,沒顧上溫習功課。”

夫子拍拍他的肩:“多聽聽史也好,別說你年紀還小,就連夫子我也不愛看孔孟。”

師徒倆對視一眼,哈哈大笑,相攜走到了書院門口才散去。

唐厚孜念書的這書院叫嶽峙書院,取嶽峙淵渟、不可動搖之意。最早是以嶽家為首的幾個富室一塊掏錢辦的。

因為嶽家在京城落根最久,家族枝繁葉茂,書院裏頭一半孩子都姓嶽,堂表兄弟紮堆,別姓的孩子多少有些受排擠。

唐老爺升官後,本想把他轉到右廂府學去,唐厚孜想了又想,沒去。一來府學學生多,夫子卻少,怕是心有余力不足;二來府學比書院離家遠,每天路上省下的工夫夠他再看十頁書了。

時近黃昏,卻也沒一絲風,悶熱悶熱的。

唐厚孜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,忽覺右邊肩膀上一沉,不知誰的一條手臂勾肩搭背地纏上來,壓著聲笑。

“義山兄,幫我答幾道題,給你五兩銀子如何?”

唐厚孜側頭去看,是同班的嶽無忌,嶽家二房最小的孩子,平時領頭睡覺,數他最不愛學習。

唐厚孜沒怎麽跟他打過交道,含笑作了一揖:“無忌兄。”

“天天拜這個拜那個,你累不累啊!”嶽無忌不興這套,一揚手,把題紙攤在他眼前:“你快看看,能不能答?”

唐厚孜拿到手上看了看。他書背得多,不必通讀題目,看頭一句就知道出處,三兩眼看完了。

一道史論、兩道方略策、兩道經義,都不難。最後一道題目看著偏,唐厚孜覺得眼熟,細細想了想,可不就是上個月給荼荼釋過的一篇《士商類要》麽?

他笑起來:“倒是不難,答幾道題罷了,怎麽能收你的銀子?溫故知新,於我也有益處。”

嶽無忌哈哈大笑:“好兄弟,不過銀子不能少給你!”又俯了身,鬼鬼祟祟道:“不如你答完了再給我謄錄兩遍,我按三份銀子的價給你,最好從不一樣的角度入手答,答完直接給我,千萬別讓別人看。”

答都答了,怎麽還要謄錄?

唐厚孜捏著手裏的題紙,愣住:“這是什麽題?”

嶽無忌瞧他一副乖孩子樣兒,來了興致,攀著唐厚孜脖子附到他耳邊:“這回鄉試的題咯!史論和方略策這三道必考,這道商經也一定會考,兩道經義題二擇一,必會出一道。”

“你哪兒來的題?”唐厚孜驚疑不定望著他:“你賄買考官?!”

“怎麽能叫賄買!”嶽無忌嘿嘿一笑:“每年鄉試都是學台出題,學台就那麽幾個老頭,出完題,有意無意地透給自家孫兒聽,孫兒們都把題目拿出來賣呢!今年五道題就在這麽六道裏,絕對跑不了,咱提前背下來,省得到時候坐在號房裏兩眼抓瞎。”

“無忌兄!”

唐厚孜驚怒道:“我爹和夫子都說了,鄉試並不難!咱們年歲又小,頭回下場先試一試,今年又是恩科,考不中,明年酉年還能再考!再不過,三年又三年的總能考過去!可這歪門邪道怎麽能走!你還想給別人夾帶,這泄了的題到底有多少人知道?!”

他把試題攥成一團,塞回嶽無忌懷裏,“我絕對不會給你做!也勸你趕緊收手,不然……不然我就告到府台去!”

嶽無忌被他說得臉色漲紅,一聽“告到府台”,羞憤很快轉成了惱意。

府台跟學台一字之差,卻大不同了,府台說的是京兆府,管的可不止是編書督學出考題,而是京城所有大事。一旦發現泄題,嚴查起來,要不了命也得脫層皮。

嶽無忌臉色變了又變,一拳砸到唐厚孜白嫩的臉上:“多大膽子敢管你爺爺的事兒!爺爺瞧你吃用節儉,好心給你送點銀子貼補,你竟如此不識擡舉!我揍死你個糞腦袋!給我打!”

他身後的書童與家丁餓狼一樣撲上來,拎起拳頭就朝著唐厚孜劈頭蓋臉砸下來。

唐府裏一家四口剛坐上飯桌,還沒擺膳,等著少爺回來,可一直等到天擦黑了也沒等著。

管家在府門外看了又看,好不容易看著了少爺拐過街門,一聲“少爺”還沒喊出口,就嚇得腿都哆嗦了。

——少爺是被他那倆書童一個背著、一個托著往回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