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7章

淩虛門。

殿前本該是清凈的,但此刻地面上被人踩得到處都是汙雪,一團一團地堆在道路兩邊。還有一些暗色的汙血,夾在雪縫之中,染臟這片純粹的白。

一戰過後,淩虛門的子弟都在休養生息,還有許多被魔族重傷的子弟,被人擡進主殿,安置在一旁。

這正是白蘇來此的用處,她現在略忙,醫修大多都是如此,在戰時需要旁人好生護著,戰後便是生生不息的源頭。

林尋真和阮明珠跟著越長歌,完全避開了魔族的主力,因此只受了些輕傷。

卿舟雪拿著一塊布,在仔細地擦劍。這把劍上沾了不少魔族的血,方才任何想要靠近雲舒塵的魔物,只要她能瞧見,便都死在了清霜劍之下。

雪亮的劍身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痂,她不得不用清水小心翼翼地沾著,全部拭去。否則臟劍插入劍鞘,與這些血一起腐化幾日,味道難聞,且會對劍身有損。

當卿舟雪來來回回擦了許多遍後。

“你真是,”阮明珠搖了搖頭,“瞧見這把劍的神色,堪比看著心上人。”

越長歌瞥了卿舟雪一眼,暗自思忖著,世風日下,這可不就是心上人送的麽。

這個小細節讓人看得心生甜蜜。她得記著,免得回去忘了寫。

雪亮的劍身上微微一明,映照出了來人的影子。卿舟雪順著劍鋒擡頭看向門外,果不其然,是師尊朝她走了過來。

引人注目的是,雲舒塵身後捆著個魔族姑娘,眼睫微擡,謹慎地打量著四方來人。

越長歌上上下下打量了那魔女一遍,“你怎麽還掠了個戰俘回來?是什麽地位?”

極有可能身份尊貴。

她的蓮紋往上追溯,應當是自唐迦葉開始。唐無月的是六瓣蓮花,但雲舒塵仔細看去,發現這孩子的蓮紋與唐無月的不怎麽相似。

再加上唐無月多半不會讓女兒隱姓埋名地當個軍中小卒,大概不是她所生。

唐迦葉當年在唐無月以後,還有幾個小女兒,不過雲舒塵未曾見過這些表妹。

興許是她們的後嗣。

“嗯。”雲舒塵道,“先帶回太初境,審問一番,人就交給你了。”

“——喂,”越長歌瞥她一眼,“怎麽又交給我了?”

她無可奈何地接過了那魔族姑娘,只見那家夥一臉戒備地瞅著自己。

女希氏一族幾乎沒有相貌醜陋的女子,面前的姑娘亦是如此——艷得像條赤練蛇,瞧著就不甚好惹。

她目光陰沉地瞪向越長歌,畢竟面前這個女人與雲舒塵不同——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同類的氣息。

越長老將一縷散發掛上耳梢,瞥了她一眼,壓低嗓音:“嗯……再看就?”

她故意嚇唬她,往自己眼睛上比了個手刀。隨即聽到身旁的弟子在竊竊私語,“……越師叔好像綁匪一般,窮兇極惡。”

這話應該落到你們溫柔似水的雲師叔頭上。

她不禁冷哼一聲。

淩虛門危難已解。

雲舒塵將唐無月女兒的死因放話給魔族,她們回去以後,定會有人稟報。唐無月向來不喜迂回,下次便會直接來找她的麻煩。

至少淩虛門在這短一段時日裏,相當安全。

即日起,他們不欲耽擱過久,直接返回太初境。

禦劍而行,一去千裏。又飛過了北源山源源不絕的寒氣,吹到了太初境溫暖的風。

那位魔族姑娘後來還是被綁回了鶴衣峰,為防她傷人,雲舒塵在她手腕上套了一件法器,狀似玉鐲,一沾到肌膚就縮成較為合適的大小。

自此封住一身修為,在取下來之前,與凡人無異。

卿舟雪頗不適應峰上忽然多出這樣一個人。

況且那周身揮之不去的魔修氣息,嗅著便覺得難以放松,讓她時時刻刻想起在淩虛門時的那一場戰役。

雲舒塵好笑地看著徒兒的那對眉——自打進門後便再未放松,一直蹙著。她手邊的清霜劍亦是誅魔之劍,每一靠近就會顫動,像是隨時都要脫鞘而出。

反觀那只小魔頭,也甚是厭惡卿舟雪的靠近,確切地說,她本能地討厭任何修仙之人。

雲舒塵除外。

她記得這個名字,縱然沒有見過她的面容,在魔域的傳聞中也有所提及。

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起初在一路上,旁人怎麽問,這丫頭都沒有講過一句話。但她回答了雲舒塵:“梵音。”

雲舒塵指了指她面上的妖艷紋路,若有所思,“不姓唐麽?”

梵音搖了搖頭,“不敢姓。”

不敢姓。這句話太耐人尋味。

“那你的母親是?”

談及這個話題,她的眼中閃過一道陰霾,“她是前任君上,也就是唐迦葉的第四女,是現任君上的親妹妹。”

“已去世了。”

還不等雲舒塵問,她擡起眼睛,直勾勾地盯著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