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章

“……你還活著?”

當年的舊友,變化實在顯著。稚嫩的面頰早已不再,眉梢眼角都帶著魔族女人特有的艷麗與銳氣。只是她錯愕的神色,讓這點常年浴血的鋒銳柔和了許多。

郁離。

雲舒塵在心底輕嘲一聲,但是面上卻平平淡淡,無甚反應。

當年雲舒塵在某一日莫名其妙地消失,而君上在隔日即宣布了她病逝的消息。

郁離沒想過她還活著,一時驚喜竟然壓了上風。但她看了一眼旁邊一身純正仙法的卿舟雪,詫異道,“你這些年為何會與他們為伍?”

雲舒塵平靜地盯著她,“什麽意思?”

“我並不認識你。”

卿舟雪也頗覺得詭異,下一瞬,只聽得師尊問道:“閣下是對方的將領麽?在此番雙方交戰之際,你來尋我,莫不是想要和談。”

郁離在聽到她說出那句“我不認識你”以後,神色在一瞬間復雜起來,又聽此言,目光頓住,“……事已至此,不可能和談。”

雲舒塵指尖一挑,水線便捅穿了她的肩膀,郁離沒有躲,挨了這一下,淡紅的血絲染紅了透明的水。

“不可能和談,那便只能打到分出個勝負為止。”

雲舒塵神色淡淡,之後每一招都並未留情,郁離鬥志不盛,被她逼得只剩回防,最後被一掌拍上心口,唇角鮮血流出,往後退了小半步。

這些年她學了很多,竟比自己都要厲害許多了。

郁離一時都忘了兩人再見時只能相殺的遺憾,她心中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別的什麽。

卿舟雪看著那魔女的神色晦澀不明——她看向師尊的眼神不是仇恨,而像是久別重逢的故友。

師尊認識她麽?

但雲舒塵卻完全是像對陌生人一般。

興許是認錯了。

卿舟雪心裏想,師尊自小在太初境修道,身體不好,也不會走遠門,又怎會認識魔道中人。

念此,她便不再猶豫,一劍霜寒,對準那魔女的心口刺出。

她的衣襟上很快被凍硬了一片。

郁離對待卿舟雪並不會手下留情,她目光一凜。雲舒塵生怕卿兒出事,一只小型的水龍自她袖間鉆出,借著清霜劍的寒氣染成冰龍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她的身上撕咬。而後尾巴一拍,力氣向後抵去,讓卿舟雪借力落回原處。

雲舒塵攬住卿舟雪的腰,而後松開,“你先護好你自己。”

冰龍並未持續多久,應聲而碎,郁離收回手,她的神色亦逐漸平淡下來。

她望這邊再看了一眼,終於不再戀戰,身形忽而化作一道漆黑魔氣,消失不見,想來應是回了原處。

淩虛門與魔族的這一場交鋒,儼然還是略落下風。

其後被勉勉強強支起來的一層結界,又很快被擊碎。

玄誠子停下施法,他心中打鼓,尋到一片高處,向淩虛門四周看去。

魔族進犯的方向並非是一處兩處,而是四面八方來圍攏。

玄誠子唯恐這祖祖輩輩留下來的……淩虛門這點底子,全毀在了他當掌門的這一代,到時候哪怕是死了,也沒臉和各位祖宗交代。

眼瞅著門中精銳的弟子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,其中還有幾張他日夜看著的小輩面孔,這心裏一時的滋味,恐怕難以為人所道。

再殺下去,就算贏得了此戰,門中根本後繼無人,徒留空殼一副。

太初境來的兩位長老修為至高,是他們整個門派,現如今唯一的希望。可是人家援助歸援助,不太可能為了他宗拼死拼活,畢竟要消滅這些魔族,的確非同小事。

玄誠子此刻十分後悔,平日裏沒能與太初境多打個招呼。

雖說是友宗,好像唯一的密切交流也就是上次與太初境掌門相邀論道,而後是隔幾年零零散散地派些弟子去學習。

他們費勁心思巴結的第一仙門,推脫什麽宗內最近新立掌門,內部動蕩,實在無力外援。

偌大的一個宗門,怎麽會無力外援?

很明顯是借口都找得敷衍。

危難時刻才見得真諦。玄誠子內心恨得咬牙切齒,此刻不得不低著頭去和雲仙子好一番商量。

雲舒塵站在遠處把控戰局,站在遠離交鋒之處,動也未動。

師尊施法需要專心,需得確保四周環境安全。卿舟雪一直在警惕著對面射來的一些飛矢,或是天空上忽然襲擊的帶翅翼的魔物。

一只渾身漆黑,鷹嘴人身的魔物飛來,被她對空一劍斬落,而後凍成一團冰塊,砸在地面摔得粉碎。

越長歌則帶著門內弟子,自四周圍守著,只作防護,是相當保守的打法,無一傷亡。

玄誠子尋到了雲長老的身影,他誠摯地表達了一番淩虛門的謝意,又講了講當前這局面的難處,話語幾經猶疑。

好在雲長老心裏甚懂,她笑了笑,靜靜地聽著,待到玄誠子的話明裏暗裏,有意將淩虛門附屬於太初境時,雲舒塵訝然道,“掌門真是言重了。既然都是同道,也談不上這一說。但若淩虛門若有意與太初境結盟,互幫互助,我們當然是樂意之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