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

好像在很多方面,自己皆是特殊的。

也不知是福是禍。

卿舟雪磨蹭了一下指腹,光滑如初,根本看不出來那一處在一瞬前尚受過傷。

她拾起這般想法,也拾起了掛在一旁的幹燥衣裳,松垮地披上,一推門,便碰見了剛自主峰回來,走入臥房的雲舒塵。

“累嗎?”師尊在一旁坐下來,順手斟了杯茶。

卿舟雪搖了搖頭,“這一次也未歷經太多波折,運氣很好的。”

“不是沒有經歷波折。”

雲舒塵在主峰連坐幾日,不得好生休憩,也有點疲乏。她喝了口茶,單手支在桌案上,閉上眼,“你們幾人不說配合得相當驚艷,較之前而言,也流暢了許多。一個個實力本出挑,如是這般,自然一路順風順水。”

她又擡起眼,似乎不經意地隨口談道,“那織夢蛛的幻影之中,徒兒是第一個出來的。此類妖獸善識人心,也有修士借由此證道,你經此一遭,有何長進麽?”

“並無。”卿舟雪頓時心中一緊,師尊若是繼續往下問,她……

她應該把這種事說出來麽。

最終她還是開口,“我只夢見了人。”

雲舒塵沉默片刻,心中莫名浮現兩個猜想。徒兒生性淡然,應當不會糾結於過往,那麽她夢到的更可能是當下——平日相處過多的人,無非是自己與師姐妹。那師姐妹之中,唯有某一個和她算是要好。

話到了嘴邊,又不知如何開口了。雲舒塵心下微嘆,又沖她挑眉,“你怎麽總是這樣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卿舟雪以為她是指幻影一事。卻不曾想鏡外的長老也只能看見她們被層層包裹在絲繭之中。

“許是最近修道心神不寧,徒兒自去抄清凈經。”

她頓了頓,肅然道。

雲舒塵莫名其妙地看著她,片刻後反應過來,輕嘆一口氣,又笑道,“是說你怎麽總是這樣——師尊一與你講話,便直杵在這跟前,又不是罰你站。小時候就是這等毛病。”

卿舟雪輕咳一聲,拖開椅子坐下。

她仍是看著雲舒塵,只見她放下了茶碗,手指又撫上自己腕間的玉鐲,緩慢地撥弄著繞了一圈,卻不說話。

師尊看起來有話要說。

她便安靜地等著。

“和你隨便聊一聊罷了。”雲舒塵溫聲道,“這才幾日的功夫,一不見我,又生分了?”

“沒有。”她如實說,“師尊想聊點什麽?”

接下來也只是尋常談話罷了,關於此次秘境,關於問仙大會。不知道卿舟雪是否察覺到,雲舒塵在談及秘境時,相當潤物無聲地拋出了一問,“幻影中,你瞧見了什麽人?”

卿舟雪安靜了片刻,還是坦言道,“……你。”

雲舒塵轉著玉鐲的手指頓時松開,她低眉,無聲地微牽起嘴角,喝完一口茶後,又被她壓得平整。

這茶清淡微苦,降火效用極好。雲舒塵卻品出來一點點甜,微茫不顯,但回味良久。

不過。

“看見了我,就第一個破境而出?”

卿舟雪萬萬沒想到師尊會在意這個,她愣愣道,“嗯?”

雲舒塵將茶杯放下,悠然道,“無事,你可以去抄經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卿舟雪剛扭頭,又聽師尊說,“慢著。”

一個白瓷瓶被放入她的手心。

“破元嬰境時所需的丹藥煉好了。若發覺什麽不對,把這個吞下,離鶴衣峰遠一些。我看掌門殿那兒挺合適。”

雲舒塵向後靠著,好整以暇道,“再把為師的家當燒沒了,你就自己掂量罷。”

卿舟雪謹慎地應下,也正是為避免此事,她早已物色好了——就是上次對著雷劫練劍之處。相當開闊,再怎麽也不會衰到別人。

她打開那瓷瓶一看,香氣竟與炒板栗有點類似,一顆圓潤發黑的丹藥。

“師尊下一次破境,是何時?”卿舟雪將瓶蓋合上,想到此事,不由得生了些好奇。

實際上,她鮮少見雲舒塵修煉過。偶爾的打坐,也多半是在養精蓄銳。

“那又得挨雷劫。怕疼,不想。遙遙無期。”

雲舒塵站起身來,午後秋陽照得人又有些困乏,她神色倦倦,走向床邊。將外衣換下,想睡個午覺,卿舟雪走過去扶著她躺好,輕聲說,“師尊不想破境就不破好了。”

雲舒塵閉上雙眼。

其實也並非敷衍,她現在的身體狀況,還有一些別的因素……再往上一層,估計很難扛住渡劫時期的九重雷劫,當是九死一生。

人剛一躺下,卻又想起這七日好像都沒進一粒米。不想倒還好,這一想起,習慣作祟,腹中空蕩蕩的,百般不適應。

“你會做飯麽?”

師尊忽然如此問,卿舟雪的手一頓,“……不會的。”

再聽不見聲音。

卿舟雪將手收回來,撩起的一串珠簾垂下,女人的身形朦朧,似乎翻了個身,將自己埋入被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