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卿舟雪從此開始了在各個峰流竄送信的生涯。

第七日,她拿著雲舒塵的信去往掌門殿。

掌門算個溫厚慈祥的人,瞧這孩子被累得半死不活腿發抖,不禁心生憐憫,便留她在殿內歇了好半天,吃了些茶水點心。

期間他悄悄地捏了捏她的腕骨,探入一縷神識。

結果發現她根骨清秀得堪稱澄澈,十分驚艷。

這樣的孩子適合修道,若是好生栽培,以後是個很有前程的。

加之卿舟雪溫順懂禮,話也不多,安靜得有點過分早熟。和自家門下作天作地的皮猴相比,他愈發憐愛她,起了惜才之心。

若是能把這個小姑娘攛掇來他門下,倒也不錯。

掌門絲毫沒有翹人墻角的羞恥心,倒覺得雲舒塵那女人一顆心忒黑,雖說爬山鍛煉有益身心健康,可也不能這麽欺負一個小姑娘。

臨別時他給了她一塊小令牌,“小友,拿好這個。就當你辛苦跑腿的報酬罷了。”

“這是……”令牌有些分量,拿在手心很沉,卿舟雪直覺是較為重要的東西。

“掌門令牌。”

掌門慈悲地看著她,以一種哄孩子語氣說道,“見此令者如親見掌門。日後雲長老若是又指使你幹這幹那,你不願,就把這個亮出來,她便不敢動你了。”

“此物貴重,我不能收。”卿舟雪眉頭一蹙,這種東西,在她兒時看過的民間修仙志怪傳記裏,都是獨一份的存在。

掌門沉思一二,從兜裏掏出一包木質的令牌,哐當倒了滿桌。他很慷慨地說,“玄鐵之物,對於孩童而言的確貴重了些,拿著也不方便。無妨,這裏還有許多楓木的。”

“每五年都會換一茬,偶爾逢大能飛升,還會額外推出新花樣作紀念。你挑個自己喜歡的拿著罷。”

“……”

於是乎,卿舟雪拿著一天的收獲——掌門令牌回去了。

她踏著春雪回到鶴衣峰,在多天堅持不懈的磨練下,今日腳程快了一點,能看見峰外淡紫的晚霞。紫得溫柔多情。腿腳也不似剛剛開始那樣綿軟無力,現在要強健得多。

這個令牌。

卿舟雪想了想,還是將它藏了起來——她承蒙雲舒塵的恩惠,不知她用了什麽仙法,讓自己免受災害,也再沒有波及過他人,而且現在有一方自己的小窩,一日三餐隨她吃得都還不錯。

她已然很滿足。

雖說那位雲長老吩咐給她的差事純屬折騰人,不過她高興就好。

她根本沒什麽能報答雲舒塵的,也因此沒什麽怨氣。這枚掌門令牌,算是用不著了。

晚飯早已用過了,今日有幾個模樣姣好的四喜丸子,十分討小孩子喜歡。

一盤四個,給她留得整整齊齊,像是專門做的。流轉的靈力為其保留著余溫,入口時溫度正好。

“很好吃。”她看向那只花貓。

那只小花貓雙眼綠幽幽地看著她,喵嗚一聲。

她吃完後,收拾一番,就回了自己的房間。家具已經制備完畢,新的褥子也洗完由人送來了,再也無需去雲舒塵房間裏飄一整晚。

自己挑的那間靠裏,她要去自己的房間,必須首先走過雲舒塵房間門口。

隔著一層窗紗,見裏頭燈火昏黃,想必她還醒著。

不知為何,卿舟雪經過她門前的步伐總是要緩一緩。

這幾日兩人除了吃飯的時候見過面,也沒有什麽別的能見面的機會。雲舒塵偶爾會和她說幾句玩笑話,偶爾揉揉她,更多的時候視她為無物。

卿舟雪躺在床上,揉著酸疼的腿。這是她近七天積累的經驗之一,倘若緊繃的腿腳不揉開的話,第二日會疼得下不來床。

鶴衣峰上的夜晚很靜。

以往卿舟雪住在老家時,半夜能聽到隔壁人家弄孩子,夫妻吵架,偶爾夾雜遙遠的狗吠,小蟲叫。

這裏除了風聲,並無雜音。將窗戶門一關,世界小得仿佛只有這一隅。

正當她揉著摁著,卻聽得很遠處傳來一聲細小的騷動,好似是掉了什麽東西,在沉寂的夜中顯得那樣突兀。

方向是,雲長老的房間?

卿舟雪揉著腿的動作停了下來,片刻後,她披著衣服,捏著領子,從床上下來,爬上窗前的木桌,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縫兒,眼睛擠在縫隙裏,看向那間房。

燈仍然是昏黃地亮著。

該去看看麽?

腳腕間紅繩粗糙的觸感仿佛在提醒著她,事情並不會因為她的靠近而變得更糟糕。

卿舟雪定了定心,最終還是敲響了她的房門。

“進。”

房內沉默片刻,傳來十分輕微的一聲許可。

推開房門,苦澀的藥香一下子盈滿鼻腔。卿舟雪看向略有點狼藉的地面,碎瓷,棕黑色的液體。

珠簾後的女人身影模糊,能看見她坐了起來,伴隨著幾聲悶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