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情如酒

白芍院,假笑半日的崔三姑娘回屋掀翻下人呈上的熱茶,滾燙的水撲在丫鬟胸前、手背,濺開的水珠飛落在崔黛臉頰,她輕嘶一聲:“要死啊!”

嬤嬤從旁勸她消氣,崔黛狠性上來,指著那犯事的奴才:“給我拖出去打三十大板,笨手笨腳的,晦氣死了。”

她指桑罵槐,只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發牢騷,逞威風,胸口悶氣宣泄小一半,又有丫鬟進來回稟:“小姐,夫人來了。”

西寧伯夫人一腳踏入白芍院,便見幾個身材告高胖的婆子架著痛哭求饒的喜兒鬧得不安生。

婆子見狀往喜兒嘴裏塞了抹布,堵住她滿口的哭求,伯夫人沒耐煩地揮揮手:“放開她,裹得什麽亂?”

“娘!”崔黛捂著濕帕子沖出來:“你幫她做甚?她得罪了我,我還不能懲罰了?”

下人們識趣退下去,喜兒如蒙大赦跪下來和夫人磕頭。

“你罰的是誰,心裏就一點數都沒?傳出去像什麽話!”伯夫人被女兒迎進門,方要接著訓斥,擡眸詫異道:“你臉怎麽了?”

“還不是喜兒!”

“沒大礙罷,讓娘看看。”

崔黛得她關心,眼圈發紅,乖乖湊過去,濕帕子放下便見臉蛋仍好好的完好無損,她笑:“你呀你,小題大做。”

“才不是小題大做。”

“別鬧了,要鬧等人走了再鬧。”

這話說到崔黛心坎,她氣惱咬牙:“看把她得意的!一個瞎子,嫁給宰相嫡子攀了高枝就不知道誰才是生她養她的親爹娘,姐夫喜歡她哪點?我真是想不通!”

為此還當著那麽多人的面給她沒臉,再想想飯桌上郎情妾意的情狀,她隔夜飯都要嘔出來!

西寧伯夫人一時無言,旁的且不論,以裴宣的矜貴身份,姿態再高傲些都使得,伯府如今只剩一個看著好看的空殼子,無人在朝為官,完全頂著虛名過活,和宰相一家天壤之別。

裴宣的態度在她的意料之中,但裴宣對崔緹的好出乎所有人意料。

母女倆不約而同沉默,面面相覷,絲毫辦法都沒。

午後,太陽高高掛,沉香院寂靜無聲,裴宣側躺在崔緹出嫁前睡過的高床,欣賞窗前海棠春睡的美人卷。

她記得初逢崔緹就坐在南院破瓦房的石階,一身舊色,容顏更鮮,那時她也是這樣安安靜靜的,仿佛將溫柔刻進骨子裏,一眼直接看呆她,心怦怦的,不敢看第二眼。

太坦然,反而不像盲人,害得她得知小院裏的姑娘天生患有眼疾時,心悶悶的,郁結不得發。

崔緹撐著下巴睡意朦朧,純白色的綢布蒙著眼睛,風吹動她鬢邊碎發,她腦袋往下歪了歪,唇是潤的,唇縫微張,唇珠飽滿,一副吃飽了就要入睡的安逸模樣。

裴宣忍著笑。

她很少做偷窺的行徑,哪知娶了妻,所有的不夠光明磊落都給了崔緹,她嘴唇無聲而動,頗有興味地喊著“緹緹”,緹,橘紅色,讓人想起太陽,也讓人想起圓圓滾滾的橘貓。

為何不來床上同睡呢?

裴宣費解,小心地在床榻翻翻身,被褥間隱約的淡香漾開,和崔緹身上的味道很像。

她若有所悟,或許在她的娘子看來,在出嫁前的大床與新婚夫婿共枕,是很讓人害臊的事。

忍住浮想聯翩的心,再擡眸,崔緹下巴又朝下點了點,裴宣掀被下床,躡手躡腳走過去:“娘子?”

崔緹渾然不覺。

她在做夢,夢裏的裴宣在她跌倒前及時扶穩她,深情款款,眼裏分明藏著愛意,愛。欲交織……

“娘子?”

裴宣喊了幾聲沒反應,睫毛輕眨,嗓音分外柔軟:“娘子,這裏不舒服,我抱你回床歇息。”

她緊張了一瞬,雙手穿過崔緹肋下,更為清新明確的香味柔柔縈繞在鼻尖,崔緹抱起來很輕,一把瘦骨,發絲垂在裴宣頸側,激起細碎的癢。

正如這人帶給她的感覺,一眼驚心,若再細細揣摩,心尖便承受不住地生出歡喜,生出又麻又癢的悸動。

白棠抱著花瓶往門內走,走到門前忽然福至心靈地繞到窗戶那望了眼,這一眼看去,好巧不巧見著裴郎君埋在她家姑娘胸前偷香竊玉。

她羞紅臉,心底哎呀一聲,花瓶也不要了,捂著臉一溜煙跑開。

裴郎君瞧著斯斯文文很正經,沒想到怪懂的,她家姑娘看著瘦,但該有的都有,妙妙曼曼的,那地兒也挺翹,白棠自個沒羞沒臊,伺候的主子臉皮薄如一張紙,她贊嘆郎君好艷福,折了西京城最美最嬌的花兒。

“行光……”

崔緹潮。紅著臉醒來,發現自己依偎在夫君懷裏,隔著單薄的綢布見著這人,羞道:“你這是、這是在做什麽?”

“娘子,娘子你小點聲。”

崔緹閉了嘴。

她前世受白鴿荼毒過重,雖然驚訝裴宣何以此番急性孟浪,可她才從那綺夢裏醒來,不想推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