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如約至(第2/3頁)

西寧伯喜歡她的謙遜。

西京勛貴多愛捧高踩低,被人踩了幾年還能得到前途錦繡光明的狀元郎的善意,他很開心:“郎君方才說不答應,不答應什麽?”

“我不答應崔家長女嫁予孫三郎為妻。”

西寧伯夫人出於女人的直覺眼皮重重一跳。

看熱鬧看到自家頭上,孫三郎撇嘴:“裴兄急慌慌趕來,是來搶親的?”

能讓裴宣失控至此的女子,該當是怎樣的美人?

他不想放手。

那瞎子他娶定了!

知子莫若母,孫夫人哪能不知小兒子心意?

權衡再三篤定相爺不會準允兒子迎娶一名盲女,再去看裴宣衣衫不整,靴子都來不及穿跑出來,她笑道:“狀元公是讀書人,讀書人知恥明禮總要懂得先來後到的道理。

“先前我與西寧伯夫婦已經做好口頭約定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孫家占全,裴郎君有什麽呢?”

“我有一只風箏!”

她目光灼灼,仿佛在說唯有聖人才能吐出口的至理真言。

風箏?

在場沒人聽得懂這話。

西寧伯後悔答應早了,早知這位有意,別說是風箏,就是拿根草來他也會歡歡喜喜將長女奉上。

西寧伯夫人悔得腸子都青了,心裏比吃了黃連還苦。

孫三郎得意道:“裴兄,君子不奪人所好,你先前搶了我未婚妻畫像,我還沒和你算賬呢。”

“你要和誰算

賬,不如和老夫算算賬?”

渾厚有力的聲音穿過風雨而來。

西寧伯嚇傻眼,嘴皮子不利索:“裴、裴相!?”

一國宰相駕臨西寧伯府,西寧伯夫婦折身叩拜。

看幼子傻乎乎還在那橡根木樁子杵著,孫夫人拽他褲腿,待反應過來相爺那句話是沖他而來,孫三郎冷汗淋漓,面白如紙跪地匍匐。

年過四十的裴相爺年輕時也是風靡西京的俏兒郎,俏兒郎人到中年,官威赫赫,氣勢如淵。甫一露面,如泰山壓頂給人難以承受的威壓。

裴宣見他親至,不自在地喊了聲“父親”,換來裴相不滿地打量。

書童捧著一對長靴趕忙從相爺身後站出來,服侍郎君著靴。

另有侍婢上前為裴宣整理散亂的發,歪歪扭扭的玉帶。

裴如風大袖一甩,不客氣地坐到主位,沉眉看著一個兩個的人頭: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我兒也有。”

裴宣腦袋猛地擡起,驚喜地喊他“爹”,哄得當朝相爺想氣又想笑。

官媒施施然提著裙擺走出來。

她還是頭回見人提親要女方的爹娘跪著聽話。

相府的人二話不說抓她來此,以她多年撮合的經驗,哪能看不出裴郎君動了真心。

裴郎君動了真心,相爺就他一個兒子,管她瞎的瘸的聾的傻的,兒子順心才是最重要的。

“敢問相爺……”西寧伯夫人強忍懼意問道:“我與伯爺膝下有女兩名,不知相爺是要……”

裴相懶得回話,瞅了眼他丟人丟了幾條街的‘兒子’,裴宣溫聲道:“求娶伯爺長女,住在南院的那位。”

她特意點出“住在南院”,從前不覺得有什麽,當下西寧伯老臉火辣辣的。

一家好女百家求。

一個瞎子也能引來名動西京的裴家子,西寧伯夫人暗嘆崔緹撞了大運,更感嘆西寧伯府的運道來了。

與裴家結親,哪怕是跪著,也比外面好多人站著高。

孫夫人身如抖糠,她想不明白,宰相大人怎麽會同意嫡子迎娶一個瞎子?

她更不明白,裴郎君近乎完美的男子,為何會對一個瞎子傾心?

旁人引以為恥的,他捧

著當寶貝,旁人恨不能遠離的,他冒雨騎馬也要趕來。

有相爺坐鎮,婚事是顯而易見的順利。

“行了,你們起來罷,跪著多難看?”

宰相發話,西寧伯夫婦這才敢按捺著狂喜懼怕起身,徒留孫夫人和其兒子跪在那。

裴如風記性好,還惦記著要找他女兒算賬的小子,倏然出聲:“孫三郎,是你——”

話沒說完,一股尿騷味蔓延開來。

孫三郎嚇尿了。

尿味熏天,裴相沒了算賬的欲望,以帕掩鼻:“有辱斯文,還不拖下去!”

孫夫人呼天搶地地摟著兒子,孫三郎成了軟腳蝦。

鬧哄哄的。

裴相百忙之中撥冗前來,沒空留在這詳細議親,走前定下婚期,帶‘不孝子’匆忙歸家。

“別看了,就這點日子你也等不及?”

他臭著一張臉,實在拿裴宣沒轍:“先回家,你娘請了大夫給你看看腿,以後是要做官的人,還這麽胡鬧!要不了多久,全西京的人都知道你裴郎君衣衫不整來搶親了!”

裴宣最後看了眼半空搖搖欲墜的風箏,放下車簾:“爹,以後又要多一個人孝敬您和阿娘了。”

裴如風一聲長嘆,他拍拍裴宣不夠壯實的身板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