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二章

謠言本就似真似假, 傳的人多了,信的人也多,慢慢的沈清煙這個人就成了別人口中不學無術, 浪蕩成性的紈絝子。

彼時沈宿這七品的僧錄司右闡教被撤了職, 正窩了一肚子火,恰聽見外界傳言, 便把這氣撒在了沈清煙身上。

那一日, 沈鈺和沈潯已離府前往考場,沈清煙卻跪在宗祠裏,沈宿手持著竹條往她身上抽, 抽的她趴倒在地上,青白著面默聲落淚。

沈宿見她哭, 已無憐意, 手中竹條打的更狠, “原來我送你去那族塾裏念書, 你卻在裏面盡做著偷雞遛狗的勾當。”

“你都能跟同窗搞斷袖, 你和小公爺如何清白!虧我指望著你成才立道, 你倒是像了你那水性楊花的姨娘!”

沈清煙不明白這怎麽跟她姨娘扯上了關系,她姨娘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給沈宿做了外室, 這世道不容女人,身份低賤些便只能靠著容貌身體仰仗富貴老爺, 可老爺玩膩了她,便又會嫌棄她卑賤放蕩,最後一張草席裹屍,誰還會記得她也是個人。

沈清煙耷拉著眸, 還是辯駁道, “我沒有斷袖……”

她又止住了話, 斷不斷袖有什麽重要的,沈宿這個父親不會聽,她的名聲也散出去了,以後人人都會對她指指點點,她終究是遭人恥笑的。

沈宿最恨她頂嘴,揚手要繼續打的她還不了嘴。

這時老太太過來了,老太太進門後瞥過沈清煙,坐下道,“別打了,潯哥兒這兩日入考場,當著祖宗牌位前見血不好,沒得給潯哥兒添了煞氣。”

沈宿哼哧著氣把竹條擲到地上,也坐下來,咕了口茶水勉強將火氣壓下去。

老太太手裏握著佛珠,思忖了會兒道,“事兒已經發生了,煙哥兒以後只怕也不能再科考,他也不小了,老大你還是給他盡早議親吧。”

沈清煙把臉艱難仰起來,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帶著笑,她從那笑裏看出了得意。

沈宿皺眉道,“他現今這名聲,哪家願意嫁女兒過來,再說他上面潯哥兒還沒定下,不著急。”

老太太道,“等潯哥兒過了童試,我就要給他定門正經親事,那些個什麽登不得台面兒的妖妖嬈嬈若再想勾著他,我可饒不了他!”

她說完意有所指的掃過沈清煙,沈清煙怔神著,不知她話中意思,但老太太又往下說了,“煙哥兒這親事我想過,他入不了科考,想娶個有身家的姑娘只怕別人家也不願意,我這裏想法是給他挑個老實本分的小家之女,會過日子就成。”

沈宿稍作思考,“不行。”

他自己娶的嫡妻就是地方士族,當年因著救了他父親一命,他才娶了不能給他助力的妻子,他斷不想自己兒子也娶個不中用的妻子。

“怎麽就不行?你難道還指望他能做官?要說起來,也是你這個父親的不是,你私下和三皇子走動,自己丟了蔭官兒不說,還害的煙哥兒也不能科考,咱們家畢竟是伯爵府,你是老大襲了爵位,可現在你把官兒丟了,這身上的爵位估摸著也是聖人看在咱們太爺的面兒上才沒給你罷了,但咱們家總得有個兒孫能撐起門楣,也只有潯哥兒能擔起來,”老太太幾乎是在明著說,讓他過繼沈潯,沈清煙這個無用的庶子等她成家後就別想著再承襲爵位了。

但沈宿自己有考量,他本身不是什麽有才幹的人,在這僧錄司右闡教的官位上呆了有十幾年,他這個年紀的人大多都能往上走幾個品階,只有他在原地踏步,去年他本來都能升一階了,卻又被打了回去,又因著沈清煙的緣故,那些個巴結三皇子的官都明裏暗裏的排擠打壓他,他這才厚著臉皮去討好三皇子,但也沒料到聖人厭惡朝官與皇子來往。

他到底不甘心就這麽丟了官。

他望著沈清煙,若她真跟小公爺斷了袖,小公爺那等身份,何愁不能讓她再入科考,他這個父親說不定也能沾光,官復原職。

雖說把兒子送給小公爺有些不地道,但等沈清煙做了官,他也能重回官場,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麽。

英雄不問出處,只要她爭氣,自有她的前程在,以後再給她娶妻生子,不就能堵住悠悠眾口。

“煙哥兒娶妻不牢母親費心,母親還是操心好潯哥兒吧,兒子現在更好奇到底是誰往外透露了煙哥兒的出身,他姨娘以前是外室沒幾人知道,怎就鬧的人盡皆知了,這兒子得查清楚,”沈宿正聲道。

正經說起來,也就永康伯府裏的幾位主子知道沈清煙的出身來歷,這謠言必然是從府裏出去的。

沈清煙被這話點醒,她是外室子除了家裏就只有顧明淵知道,她父親和三皇子走近,顧明淵卻是太子殿下的人,這次父親失了官職,是顧明淵提前知會她的,那她被傳外室子,是不是有他的手筆?

她確實是好了傷疤忘了疼,那晚被太子殿下用女裝折辱他沒有出面制止,她就應該記著,無論她是贗品,還是顧明淵斷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