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9章 【第28章】深庭惡之花(第2/2頁)

[她陪伴我,撫慰我,她吐出的氣息能讓我獲得短暫的、渴慕的寧靜。她用了整整十年,走過西安娜.塞倫的半生。]

看到這裏,以利亞微微一怔。他能感覺到西安娜夫人對蜜莉恩的感情,既渴慕,又痛恨,愛與恨相互交織,如一杯酸澀與甜美交雜的陳年酒釀。

以利亞繼續往後翻,書本卻是大片大片的空白。他心中萌生出不好的預感,翻書的速度驟然加快。

終於,以利亞在書籍的最後再次找到了西安娜的字跡。筆墨未幹,甚至有些許的暈染,明顯是最近才寫下的。

[她來了,她來找我了。]

[我想,這便是最後了吧。後來者啊,請向吾主傳達我最後的虔敬,我將廢棄為人的所有,只為奪回曾經屬於生靈的天空。]

[我終究是敗了,我終究是無法拒絕的。畢竟蜜莉恩.迪蒙用了整整十年,去等待西安娜.塞倫的死。]

以利亞猛然合上書冊,將其塞進西裝的內襯,轉身奪門而出。

……

安南靜靜地坐在床邊,拉著女人枯瘦、尚有余溫的手。

他半垂著眼簾,孩童特有的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睛的下方投射出一片陰影,顯得他別有幾分堪稱寧和的乖巧溫柔。

安南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坐在這裏,但既然蜜莉恩姐姐叫他坐在這裏,他當然會遵守她的命令。

看著床上雙眼緊閉的女人,安南覺得自己本不該有什麽情緒,畢竟對這位生母,他不僅不熟悉,甚至都沒見過幾面。

但是,或許血緣就是這麽微妙的東西吧。安南覺得的確有一股陌生的情緒在他的心頭增長,只是他不懂,也不明白。

這就是死亡嗎?安南看著女人眉宇間縈繞的青黑,沒有飛濺的鮮血以及哀痛的悲鳴,原來死亡也可以是這麽莊重靜謐的東西。

蜜莉恩姐姐告訴他,西安娜夫人希望他能送她最後一程。

“西安娜.塞倫,平民孤兒出生,自學劍術後得到了一位退伍雇傭兵的賞識,後進入了坎迪斯帝國的教廷學院,畢業後成為了一名聖騎士。”

蜜莉恩念誦著西安娜的生平,仿佛為人送葬的葬儀:“安南,你是西安娜.塞倫最後的親人。”

親人嗎?安南擡起手,輕輕觸碰了一下西安娜夫人的眼瞼。與他而言,能以“親人”這個詞匯作為牽系的,只有蜜莉恩姐姐。

“姐姐,我無法為她流淚,也無法為她感到傷悲。”他不是一個能令人坦然去愛的孩子,而她也不是一個能承擔起母親職責的女人。

他甚至想不明白,她為什麽要在那樣絕望的境地裏將他生下,將他帶入這個苦痛的人間。

“沒關系。”望凝青就坐在安南的身邊,不知道她是在陪伴安南,還是在陪伴西安娜夫人,“就這麽陪她一晚吧。”

哪怕什麽都不懂,送走血親或許也是人生必須經歷的一環。這往往意味著世上少了一個能詮釋“你”的存在與來歷的錨點。

“即便不明白也沒關系,有些‘感覺’本來也說不出來。”比如生,比如死,比如孤獨,比如傷悲。

就在安南與望凝青沉默靜坐之時,只聽得“砰”地一聲,起居室的大門被人粗暴地推開。

望凝青轉頭望去,卻撞上了一雙壓抑的蒼青色眼眸,神子一手摁著門板,胸腔劇烈地起伏,大口大口地吸著氣。

以利亞不顧望凝青的視線,徑自走到床鋪的另一邊,深色的床褥上躺著那具熟悉而又陌生的軀體——枯槁、幹瘦,塞不滿一樽水晶棺。

以利亞攥緊了拳頭,擡手伸出食指,以指節去試探西安娜的鼻息。他薄唇緊抿,由藍轉綠的眼眸泛起了陣陣水波與漣漪。

“……”得到了結果,以利亞僵硬地收回了手,眼角的余光掃到了床頭櫃上空掉的琉璃瓶,“……為什麽?”

這不自量力的問話本該迎來蜜莉恩的一頓呵斥,然而靜美如水妖般的女子只是安靜地看著他,沒有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