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
明照只得把腦袋埋得更深了一點,棉質沙發外套緊緊壓著他的眼睛,他感到眼前一陣五彩斑斕的眩暈。

悶著呼吸不暢,但他也不敢亂動,謝沂的膝蓋還壓著他的腰,稍微動彈,酥酥麻麻的感覺就更強烈。

仿佛全身的感知器官都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觸角,將神經元送到與謝沂碰觸的地方,翹首以盼的等待信號,好不容易抱到了撲面而來的神經遞質,它們便慌張又驚促地打包回家,新奇且歡騰地細細品味。

明照既羞愧又懊惱,恨不得用沙發把自己悶死。

為什麽偏偏是謝沂?

霎時,心理醫生的話在他腦海中回蕩——

“你會對特定的人產生精神和肉|體的重度依賴,只要那個人全然獲得了你的信任。”

他潛意識裏,居然是全然信任謝沂的。

所以他敢發脾氣,敢跟謝沂動手,敢和謝沂說自己的別扭和委屈,完全不管謝沂現在還是他的老板。

他內心知道,謝沂根本不會真的傷害他,就像七年前他剛到謝家,謝沂雖然沒給他這個便宜弟弟好臉色,卻把背後議論他會搶奪謝家財產的保姆趕走了一樣。

但他可以對任何人有沖動,唯獨不能對謝沂。

他就是死,也不能當個覬覦他哥的畜生。

謝沂本以為明照還會怒氣沖沖的反駁幾句,畢竟小時候,明照就很倔,雖然時常會乖乖軟軟的撒嬌,但較勁兒發脾氣的時候卻一點也不少。

卻沒想明照不說話了。

不僅如此,明照用力埋著臉,因呼吸不暢,後頸潮紅一片,肩膀輕輕顫抖。

哭了?

不至於吧?

謝沂皺了皺眉,眼神落在明照頎長的後頸,突然有點不知所措。

以前他們也不是沒打過,明照張牙舞爪也挺厲害的,打不贏也不會哭,最多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生悶氣,等生氣勁兒過去了,又像橡皮糖一樣粘著他。

現在這是怎麽了?

真是被人欺負狠了,個性變了,連眼淚都變多了?

“說兩句就哭,丟不丟人。”謝沂斥道。

他雖然這麽說,但聲音卻溫柔得厲害,不像呵斥,更像是哄人。

他緩緩松開手,也放開膝壓。

雖然他對自己的力道心裏有數,但明照或許是真疼了。

他本想順便揉揉明照被反剪的手臂,可還不等他碰到,明照就應激一樣彈了起來,避開他的手,快速縮到沙發邊,跟他拉開一米多的距離。

謝沂眼皮跳了跳,忍不住上前一步:“你疼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明照就像火燎屁股一樣,又挪開了一大截。

謝沂:“……”

沒良心。

明照也顧不上反駁自己不是被謝沂罵哭的,他用力揉了揉悶了半天的臉,手肘拄在膝蓋上,弓著背,淩亂的碎發垂得很低。

他也不看謝沂,把自己縮成個穿山甲。

他心裏亂的很。

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,但都沒有這件棘手。

剛才謝沂只是想制服他,他都能有感覺,以後要是真跟謝沂同處一室,還不得上床?

明照沮喪到了極點,甚至忘記扯上剛才扭打時不小心滑落的肥大T恤領口。

謝沂不慎看到他清瘦白皙的肩頭,隨呼吸而快速起伏的鎖骨,被晃得有些眼暈。

操。

多年的修養還是沒繃住,他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聲。

他喜歡的是男人,小時候沒什麽,現在再看明照,就有種‘以前關系再好,現在也該注意男男有別’的意思了。

謝沂扭開目光,面對著一間緊閉著門的房間:“最裏側是你的房間,把箱子搬進去收拾收拾。”

明照聽聞,終於微微擡起頭,他深吸一口氣,睫毛顫抖得厲害,鄭重道:“我還是搬……”

一句未完,謝沂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,明照立刻抿緊唇,把後面的話暫時咽了回去。

謝沂被手機響聲提醒,情緒漸漸平穩下來,他頓了一秒,見明照像尊雕像一樣木在沙發上,只好從茶幾上拿過手機,低頭瞥了一眼。

來電的是唐寧夏。

唐寧夏的電話,謝沂還是重視的,畢竟這位是他媽忍痛割愛借給他的幫手。

唐寧夏畢業於常青藤名校,為伊茲做了四年的管家,相當於半個兒子,平時幫忙處理伊茲家族很多財務問題。

他倒沒有別的宏圖,只是非常熱衷於積累財富,恰巧伊茲支付得起高昂的薪水。

謝沂眼眸一垂,背過身去,面對著陽台,接起了電話。

謝沂:“有事?”

唐寧夏並沒說話,而是聽了聽電話對面的動靜,可惜,他沒聽到明照發出任何聲音。

唐寧夏只好戲謔道:“謝總,老劉不好意思找你,只能我來訴苦了。面試的藝人中有個叫劉欣暢的,前幾天跟老劉勾肩吃了飯,今天又想約我打台球,他想走個捷徑演千燈河岸投資的新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