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(第4/5頁)

所以,他其實是私訪而來,並不能明著身份。他有重要而私密的公務,不是伯府世子,亦或是京城都尉。

想到這兒,無雙擡臉,眼中淡淡堅定。

她現在是曹霜,不會再回去做他的寵婢。

夜色濃重,桌邊點著一盞燈。一張張的信箋,擺滿了書案的案面。

龔拓指尖一松,紙張飄飄悠悠落上紙堆,隨後起身,面對高大的書架。

燈光搖著,讓他的身影看起來有些孤單,冷清。

阿慶過來,一張張的把信紙收好,大氣兒不敢出。雖然跟著龔拓一年多,可他委實摸不透這位主子的心思。

要說府裏別的公子,就很好猜,大抵嘴甜說好話,腿腳利索點,間或出一點兒餿主意,一句話,陪著玩兒就能有賞。

可這位世子,你對著他好話不敢說,賴話更不敢說,生生就得憋成一個啞巴。

“她還在槐花巷?”龔拓開口。

“是,回去就再沒出來。”阿慶咽口口水,這個問題一晚上他回了四遍了。

龔拓一動不動,身形筆直:“那種臟小的地方,真能住的下去?”

阿慶砸吧下嘴,仗著人看不見他,翻了個白眼。

“我說的不對?”龔拓輕哼一聲。

那矮小的屋子,粗糙的吃食,還要忙活什麽茶肆?哪有在他屋裏時,過得輕快舒服?就連伯府隨便一間下人房,都比那裏強許多。

“沒,沒,”阿慶嚇了一跳,差點兒以為人後腦勺上長眼睛,“小的覺得,其實大多數人都是這麽住的。”

真不是每個人生來就富貴加身,多的是茫茫眾生,每日為生計奔波。世家子弟,打從生下來就比別人金貴,更遑論這位還是龔家以後的家主。

龔拓回身,掃了眼幹凈的案面:“給她送些東西過去。”

阿慶眨巴下眼睛,僵硬開口問道:“世子,你打算把無雙姑娘……”

“自然是帶她回去,”龔拓聲音輕了一分,手指敲著桌面,“回清南,就帶上她。”

阿慶瞠目結舌,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。不說憋得難受,說了,就擎等著被這位擰斷脖子。

“世子,你有沒有想過,雙姑娘她,”阿慶舌頭忍不住打了個結,對上龔拓目光的時候,更是噎了下,“她可能不想回去?”

“不想?”龔拓舌間品著這兩個字。

無雙不會無緣無故的離開,一定是伯府裏的人容不下她,才硬將她送走。之前不就得到過風聲,宋夫人打算將無雙送走,好方便他正妻進門?

他要帶她回去,一刻也不想等。他不能見她留在外面吃苦,也見不得她與別的男人靠近。

想到這兒,龔拓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,於是出了房間。

外頭雨勢不急不緩,細細的滋潤著黑夜。

他的面上還是慣常的淡漠,但是眼底躺著柔光。冰封的心底開始消融,緩緩流淌著。

以前,他擁有她的時候並沒有覺得什麽,知道只要一勾手,她就會乖巧的依偎在他身邊,任他索取。直到她消失,他徹底慌了,找遍每一處去尋她,所有人都說她死了,可他不信。

多少次,街上相似的身影,他不顧一切追上去;冷寂的夜晚,他坐在她的床邊就是一夜。

才明白,她並不只是個奴婢。

敲更的梆子聲傳來,已經到了醜時。

龔拓撐了把傘,出了客棧,走去漆黑的街上。

阿慶叫苦不叠,為難著要不要跟上?最後還是決定回去睡大覺,當初傷人家雙姑娘的又不是他,風水輪流轉,就讓這個自負的主子碰碰釘子。

不是什麽事,都會順著他的願來。

龔拓不會去猜阿慶的心思,他現在只想見到無雙。陡然變急的雨水,濕透了他的鞋履。

他走進槐花巷,站在那扇黑色的院門外,裏面漆黑一片。只有雨聲,現在正是人最為沉睡的時候。

雨水冰冷,龔拓手指觸碰上墻壁,想著大概另一側,就睡著他的無雙。她畏冷,喜歡在軟被中蜷縮著睡覺,面容美好。

真好,他找到她了。他要帶她回去,從此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。

一夜風雨過,秋意漸濃。

院中的桂花落了滿地,開房門,迎面的便是沁心的花香。

無雙起的晚了些,出來時,雲娘已經送曹涇去了學堂。正間方桌上,給她留了早膳,一碗餛飩,一塊酥餅。

眼看桌上擺著個茶罐,料想是雲娘走得急忘了帶。

無雙捧著茶罐,想送去茶肆中。左右沒什麽胃口,不如過去幫幫忙。

開了院門,巷中石板路幹凈而平滑。

無雙拉住門栓,一手抱著茶罐,剛邁出半步便愣在門邊。

院門外,龔拓立在巷中,身姿頎長,青色袍子濕透大半,骨節分明的手中攥著一柄油紙傘。

晨光出來,映清了他的臉,雕刻一樣完美。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原因,他的眸光冷漠褪去,暈著些許柔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