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

琮玉說完很久,喬枝都沉默得像是她在打單機電話,但她知道喬枝都聽見了,所以她不著急,還可以再等一會兒。

當她再端起水,喬枝說:“回去見面說。”

“我下午去萬古大道,三岔口有個緣咖啡,我在那兒等你。”

“好。”

跟喬枝的電話掛斷,琮玉下了樓。

周林律就在樓下等她,手裏拿著兩瓶烈酒。

琮玉站在電梯口,雙手抄進黑色風衣口袋,高跟鞋根很細,腿也細,很美。

周林律自認識她,就沒在她身上看到過活潑的一面,但他總能在常蔓對她下意識地照顧中感覺到,她以前是允許被照顧的,現在不了。

“找個地方?”

琮玉沒拒絕。

周林律帶琮玉去了當地一家清吧,氛圍很好,燈光很閃,適合拍照,音樂偏電子,很年輕化。

沒有酒吧會允許自帶酒水,但認識老板就不一樣了。

周林律一進門,老板就匆匆結束了跟酒保的對話,走過去,搭在他肩膀:“周哥。”說著看了眼琮玉。

周林律給他介紹:“角兒,沈經賦沈師的入室弟子。”

老板不認識,但也很給面子地表現出驚訝:“那可不得了。”

“你忙你的。”

“嗯,那你們待著,有事兒叫我。”老板點頭,然後讓經理送了他們兩個套餐。

周林律雙手疊握,搭桌上:“喬枝跟你說了嗎?她想讓你去給新視野的流動表演救急,幫忙唱京劇場。”

“說了。”

“去嗎?”

“再說。”

周林律點頭,看著她的側臉,看了很久,才又說話:“琮玉。”

“說。”

“你騙過我沒?”

琮玉當下沒扭頭,直到屏幕上的畫面放完才轉回:“騙你什麽?”

“正常情況下,你聽到我這麽篤定地問,不該有心虛的反應嗎?”

琮玉沒說話。

周林律點了下頭,了然似的:“也是,你心虛什麽,又沒長心那東西。”

他先給琮玉倒了酒,接著給自己倒,隨後喝了一口,平時掛在臉上溫暖的笑不見了:“一直以來,好像是我纏你,你去哪兒我都跟著去,你有什麽事我都當成我的事去費盡心思。”

他說完,停頓數秒,再開口有些明顯的顫抖:“北京,澳門,西塔坡,甘西等等,我真沒想過,我這麽舔,或許是因為你的引導。”

琮玉反應平淡,維持著一個姿勢,看著一個方向。

周林律身子前傾一些,胸膛抵在桌沿:“你手裏有根隱形的線,一直牽著我,我幫你做的事,介紹給你認識的人,其實都是你的目標,你只是缺我這麽一個掮客,一個合乎邏輯、順理成章的促成者。”

這一句之後,琮玉沒再沉默:“依據呢?”

“喝酒吧,喝完了找個安靜的地方聊。”周林律端起酒杯。

“哪有直接找個安靜的地方?”

周林律笑,自嘲道:“我怕不喝點酒,我根本不能對你說重話。”

琮玉沒吭聲。

他們離開時,天已經黑透,正適合走在路邊。

琮玉就在周林律身側,周林律很想把她的手牽過來,放進口袋,但他缺一個這麽做的身份。

他一只手抄進西裝褲口袋,一只手百無聊賴。

琮玉挺喜歡西塔坡的街景,馬路寬敞,卻有胡同、弄堂裏的喧鬧和眼花繚亂。

周林律慢悠悠地說:“沈經賦那個瓶子,你說是出自西塔坡一個漢代的貴族墓群。我跟你來到這裏,幾個行內人鑒定,這東西雖然名貴,但不是漢代的東西,也不出自西塔坡。”

琮玉不說話。

“但當時我們已經在這裏了,而追究這個瓶子的出處也不是目的,修復才是,於是順理成章認識了修復師喬枝。”周林律說:“我下午打聽了喬枝工作的地方,她回國,留在西塔坡,就是因為搶手,我們那時找修復師,十之八九會介紹她跟我們認識。”

琮玉自然地握住手腕的月牙。

周林律以為她冷,下意識把外套脫了,要給她披上。

她躲開了,也很下意識。

周林律舉著西裝的手在半空僵了數秒,腕子一轉,又穿上了,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姿態:“不穿拉倒,那你別嫌我不紳士。”

琮玉的目光筆直,紅燈前的車隊一眼望不到頭。

周林律迎著夜風,又說:“我知道認識喬枝是你引導的,知道為什麽嗎?”

琮玉一心讓他說完單口相聲。

“我知道陳既是誰了。”周林律說:“如果跟陳既有關的那件事是你推波助瀾,那我幾乎可以想象到,所有我動用關系幫你達成的事,都有可能是被你利用。”

去年夏天,沈經賦的外甥柯霄接了一個棘手的案子,事關一個活血化瘀藥膏的配方的所屬權。

那時柯霄抽不開身,就讓琮玉跑了一趟他當事人的老家,澳門,了解事情原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