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3章

陳既一句話,很尋常,也能聽出他放低了姿態,但幾個年輕人還是不自覺屏住呼吸,噤若寒蟬。

因為邱文博的難看臉色並沒有因此緩和,甚至愈演愈烈。

老匠人一直瞧著琮玉,不動聲色。

常蔓的腦細胞瘋狂舞動,把琮玉帶來,是想幫她忙,幫不上也不能害她。

小妃去衛生間了,沒趕上琮玉前來,在門口聽到裏邊的動靜不太對勁,就沒再進門。

“我今天要是就讓她到跟前來呢?”邱文博肥嘟的臉耷拉著,眼很紅,不知道是酒大了,還是被氣的。

陳既本以為認慫能解決問題,邱文博不接受,那還是表明態度——擡起手,給邱文博看他牽緊琮玉的動作,什麽都沒說,但好像什麽都說了。

但憑處置,反正他不放手。

邱文博一拍桌子,站起來,椅子往後平行擦開,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聲響。

陳既聽而不聞,當著眾人的面領著琮玉往外走。

常蔓假裝害怕,縮到一邊,其實是給陳既讓道。

邱文博抄起酒瓶扔到了門上,摔碎了,玻璃渣掉下來,嘩啦啦濺了一地,他沒說話,但這些碎玻璃勝過語言,仿佛只要陳既出了這道門,他對陳既的信任就由此瓦解了。

陳既仍扳動了門把手。

“給我把他攔住!”邱文博翻臉。

那頭被叫來玩兒的年輕人哪見過這場面,一半慌了神。

飯桌上的小痞子、老夥計,都知道陳既跟了邱文博多少年,倒是能禁住陳既的拳頭。

就怕是這會兒聽了邱文博的話得罪了陳既,等陳既翻過身來,把他們湊一盤下鍋,那就純屬沒事找事了。

要知道邱文博離不開陳既是公認的事實。

但也有早看不慣陳既的愣頭青,管他三七二十一,反正先痛快這一會兒,就趁著酒勁拎把椅子過去了。

陳既又把琮玉拉到身前,回身就是一腳。

小痞子腹部挨了踹,吃痛往後退,但椅子已經砸向陳既二人。

陳既一把攥住椅子腿,挽起一點的袖口露出一截小臂,手一用勁兒,幾條青筋盤踞。

他輕輕放下椅子,還是開門,帶走了琮玉。

門關上,挨了一腳的小痞子還在地上打滾,不敢喊疼,邱文博的臉白裏透紅,咬肌在頻繁地抽動。

常蔓如釋重負。

*

陳既把琮玉帶出狀元門,領上了車,車鑰匙也給她,扶著駕駛座的車門,俯身問她:“能開車嗎?”

琮玉能:“不能。”

陳既停頓,像是在想,最後沖她伸手:“我送你。”

琮玉當下沒給他車鑰匙,靠在靠背,揚起下巴,像以前那樣仰頭看他:“以前發生這種事你不都罵我?罵我不老實待著,到處瞎跑。”

陳既不說話。

琮玉等了很久,等不來一句,也不在意,她早過了事事要回應的年紀。

這時,陳既突然說:“以後不會了。”

琮玉眉心一顫:“為什麽以後不會?”

陳既沉默。

琮玉不死心:“難以啟齒?”

陳既還是不言。

琮玉死心了:“沒以後了。”

她把車鑰匙還給他,下了車,擦著他的身體脫離他雙臂箍住的範圍,站在遠處:“既哥還是找個女人吧,看你已經沒點廉恥心了,我有男朋友還對我動手動腳,不合適。”

陳既維持著姿勢很久,風把什麽都吹動了,唯獨吹不動他挺立的身體。

琮玉轉身離開,想吹冷風了。

“你喜歡他嗎?”

陳既在身後問,琮玉沒停,沒回頭:“反正不喜歡你了。”

琮玉走了,沿著路邊,消失。

陳既在車前站了很久,煙抽了兩根才返回包廂,他還有爛攤子要收拾。

酒又續上了,那邊的年輕人也都玩上了,邱文博還在喝酒,眉間壓抑是火氣在亂竄,但已經不像之前那麽沒商量的余地了。

陳既一進門,熱鬧的氛圍暫停幾秒。

後來所有人恢復笑臉,但都不自覺地把注意力投向陳既和邱文博那邊。

邱文博不喝那多半杯白酒,或許會考慮前往西塔坡還得倚仗陳既,畢竟很多事非陳既不能做。

但黃湯害人,陳既那句“別打她主意”,他不覺得是認慫,覺得是在當眾給他難堪。

他自以為是,認為他不算用□□思考問題的人,不是看見個女人就精蟲躁動,只是讓那丫頭到跟前來一趟,陳既就那麽不願意,他以後還怎麽馭下?

正值沖動襲腦,越想越氣,越覺得陳既拂他的面子,而在場人都在看他的笑話,就把邱良生平日裏囑咐他的都拋到腦袋後邊,當著外人面跟自家兄弟翻了臉。

現在,門開開關關好幾回,冷風不斷湧入,他混沌的腦袋漸漸清晰,邱良生教他的謹慎也都想了起來。

時代變了,已經不是由他們草菅人命的時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