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(第2/2頁)

約莫半個小時,陳既接到電話,那兩個遇難者的家屬約好了似的,說是臨時有事,今天不過來了,有事改天再說。

陳既就讓兩位礦工回去了,喊他們過來,也是那兩個遇難者家屬的意思。

礦工走的時候,陳既突然叫住了他們。

他們回頭,不解地看著陳既。

“那本子,能再給我看看嗎?”

“哦。”礦工拿出來:“這也是我收拾宿舍時撿到的,本來說帶給李工家人的,但聽說他妻子不想再見礦工,就一直幫他掖著了。”

礦工遞給陳既:“如果你看完可以帶給她,那最好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礦工笑了下:“謝謝你了。”

礦工離開後,陳既坐進項目部負責人霍總的位置,又翻開這個本子,繼續看了。

這些詩都不通順,錯字也多,但寫得好。

一件東西,再差,有某一種意義的附著,也就不差了。

他不自覺拿起筆,在手邊的一沓紅頭信紙上,也畫了一顆蘋果。

看著這顆蘋果,他想起琮玉的記賬本,她也喜歡在一些文字後簡單畫幾筆,除了簡筆的圖案,還有他的名字。

她生病的那幾天,爆破給他叼來她的記賬本時,他還不以為意,翻了翻也都是一些算錯的算數。

直到翻到中間,缺了一頁。

他記得,撕掉那頁的一整天她都做賊心虛,還搶了他半杯酒喝。

他不知道她撕掉了什麽,但那一頁往後,通篇的“陳既”,看得他快不認識這兩個字了。

“陳既”後邊還要畫愛心。

他少年時收到的情書,偶爾也有愛心,他以為三十歲不會再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愛心這個組合了。

他也以為三十歲的男人是不受待見的,哪有年輕女孩不喜歡年輕男孩,偏要看向一個三十歲的男人?

他又在蘋果的上方畫了一只月亮,淺淺彎彎的月牙,讓他的目光不自覺挪到了手腕,他手腕上有一個月亮形狀的疤痕。

琮玉去紋了個一模一樣的。

她紋的那天,正發著高燒。

想著一些有的沒的,他漸漸停住,過了會兒,放下筆。

他很少走彎路,不給自己試錯的機會。嘗試是個幾乎沒在他身上出現過的詞,讓她在身邊已經是破了例,不能一而再。

她想要什麽,他都可以給。

除了。

她不能繼續犯錯了。

他也是。

他把筆帽擰上,他正想著的人在這時發來短信,說吃飯沒錢。

他轉了五千。

轉賬消息自動發過去,他放下手機,重新拿起那本詩集,後來一頁怎麽都沒翻過去。

*

“紮西德勒!”

琮玉一扭頭,果然是奪吉才讓,他竟然過來了,還沒穿藏袍。

毛線帽子,不好好戴,像用卡子別在頭發上。長版羽絨服,寬腿直筒褲,簡易但顏色搭配正好的襪幫下一雙織物材質的運動鞋。

有點像各地太古裏出沒的紅人們了。

奪吉看到琮玉,開心得很,站了一會兒,不見琮玉過去,就小跑著到了她跟前。

琮玉雙手還抄在兜裏,身子後仰,擡頭看了他一眼:“幹嗎?”

奪吉手裏有個紙袋子,遞給琮玉:“我問了你監護人上班的寶郡,有一個女人告訴我你在青木縣,我就來了,這個是我給你買的圍巾。”

女人,九姐?

應該是,只有九姐才這麽閑在,生怕陳既和她單獨相處時間太長。

她沒接奪吉的袋子:“我沒的給你。”

“不用你給。”

琮玉扭頭往旅館裏走。

奪吉跟上去。

頌雅芝一直在邊上看著,琮玉一回旅館,她也回了,兩人一前一後進門,她沒忍住,那雙江南的眼微笑著,問琮玉:“你朋友藏族人?”

“嗯。”

“挺帥的。”

琮玉沒說話。

本來頌雅芝是想著借網交個話費就去集市,琮玉有客人來,這個計劃就取消了。

她交了話費,準備離開,琮玉沒讓她走:“晚上一起吃飯。”

她看向奪吉:“方便嗎?”

“方便。”

頌雅芝頓住,定睛看著這個機靈的女孩,半晌,疑惑地問:“你是有話要說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