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琮玉在洗浴中心住了三天,奪吉才讓一直對她很好,除了偶爾提出跟她睡在一起的請求,不像她聽說的藏人那麽陰險狡詐。

中午,她洗完澡,登以前的微信給沈經賦發了條消息報平安。

退出微信後,她坐到窗前,光著的兩條腿耷拉在單人椅扶手,扭頭看向樓下的馬路邊。

這家洗浴中心門口好多路虎車,什麽攬勝,發現,她聽這裏的技師說全都是藏人買的,這一家藏人只買路虎。

她收回眼來,看向桌上的天珠和瑪瑙,都是奪吉才讓送的,她問他知道這些不止買她的五萬嗎?他說不知道。

他說琮玉要是喜歡這些東西,他有很多,但琮玉問他能不能直接給錢,他就猶豫了。看來在他的概念裏,只有錢才算是錢,再有價值的東西也只是東西。

他們一家人來這裏按摩、享樂,還找了很多小姐陪著,琮玉好奇地問這裏的技師,這種情況很常見嗎?

技師說不算常見,但一入冬,總會有那麽幾個藏人家族下山來包場子。

她正胡思亂想,有人敲門了,是奪吉才讓來送飯。

她開了門,卻沒讓他進,要關門時,奪吉才讓說:“你還想剪頭發嗎?”

琮玉是跟他說想出去剪頭發來著,他沒同意,這會兒問他:“你願意放我出去了?”

奪吉才讓搖搖頭:“我把理發師找來了。”說著讓開路,理發師走了進來。

琮玉這兩天既來之則安之,已經習慣了奪吉才讓的瞎安排,從容地坐下來,打開一次性餐蓋,劈開筷子,吃了一口白菜說:“剪吧。”

女理發師噴濕了琮玉的頭發:“剪成什麽樣?”

“短發。”

“全部都剪掉嗎?”

“全部。”

理發師扭頭看向奪吉才讓,奪吉才讓又對琮玉說:“太短了不好看的。”

琮玉笑了下:“你覺得不好看?”

奪吉才讓遲鈍地點了點頭。

“那更要剪了。”

奪吉才讓立馬改口:“很好看!”

“你這腦子還學人找女人?”

奪吉才讓沉默了幾秒,說:“我在外邊等你。”

他從外面關上門,理發師又問:“還剪短嗎?”

“肩膀以上就好了,不用打薄。”

“那兩邊會遮住你的臉的,你本來臉就很小,這遮住就看不到了。”

琮玉就是要遮住:“剪吧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剪完頭發,琮玉也吃完了,她光著腳走到鏡子前,看著自己蒼白沒有血色的皮膚,一張不足一巴掌的臉,凹陷的鎖骨和一扭頭就能瞥到的突兀的肩胛骨,沒有表情。

奪吉才讓進門後,琮玉坐回到椅子上,雙腳踩上去,問他:“如果我一直不願意,你打算一直把我關在這裏嗎?”

奪吉才讓只顧著看她,什麽話都沒說。

他幾乎沒一次性看到她整張臉的時候,她總戴著口罩,或者帽子,有時候給他看眼睛,有時候給他看嘴唇。

他有時候會因為太想知道她什麽樣子睡不著,像是貓爪子撓心一樣難受。

牧區的女孩都不會把自己的臉遮住,也不會這麽沒禮貌,他控制不住地對她越來越好奇,直到此時看到她完整的樣貌。

她很瘦,但好像臉上也有白白的膠一樣的東西,卻一點也不甜,因為眼睛大而兇。

他突然紅了臉,慌張地跑了出去。

他的皮膚接近淺褐色,像琮玉喝過的咖啡摻了水,根本看不出來臉紅,她以為他跑出去是想到了什麽事,沒在意。

奪吉才讓跑到樓下,他哥哥剛從外邊回來,摘下了皮帽,深褐色的手指頭揉了揉粗糙的臉,對奪吉才讓說:“還沒有辦成嗎?”

聽慣了琮玉脆生的普通話,奪吉才讓甚至覺得哥哥的藏語不順耳了,他心裏正悶,垂頭喪氣地說:“她不願意。”

“她是你花錢買的,你不用管她願不願意。”

“她是被別人騙了。”奪吉才讓小聲為琮玉辯解。

“但你還是花錢了。”

奪吉才讓說:“如果不是我選她,她也不會被金老板打暈帶來。”

“金老板那裏的女人都是被打暈騙過去的,羅追被漢化了那麽多年,他說那些女人只有服侍大老板的時候才是自願的,別的時候都是被逼的。你不要呆呆地相信她,阿媽讓我看好了你,你不要讓我挨罵。”

奪吉才讓不說話了。

他在休息大廳坐了一會兒,看著哥哥和他的朋友跟小姐牽著手玩兒遊戲,心裏更悶,又回到了樓上。

他坐在琮玉房間門口,把手腕上的鐲子摘下來,放在地上,說:“我還有很多鐲子。”

琮玉聽見他的說話聲,走到門前,沒應聲。

奪吉才讓又說:“你不喜歡,我也可以給你錢,但你能不能不要走。”

琮玉打開了門。

奪吉才讓還坐著,只擡起頭看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