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6 章

一個早上秦瑜把部門裏現在正在跟蹤的幾個單子理了一遍,也算是了解了一下當前的狀況。

在交通物流業不那麽發達的年代,秦瑜深深地感受到了效率上的差距,空運沒有,鐵路運輸,都是一小段一小段的,海運船只的噸位,跟上輩子比,那是差太遠了。

剛剛停下,桌上電話機鈴聲響起,她接電話:“這麽快?”

電話那頭:“原是我小姑姑的嫁妝,你要是有興趣,我傍晚帶你去看看?”

“我下午四點登船去武漢,中午吃飯的時候從洋行出來,跟你去看小洋樓,看過之後去碼頭。”

“好,我中午來接你。”

到了飯點,辦公室裏的職員一個個都離開工位,秦瑜也拿了手包,戴上帽子往樓下走,在樓梯上碰到了亨利和查理何。

亨利說:“白天鵝小姐不如一起吃飯?”

“抱歉,今天已經有約了。”秦瑜拒絕了亨利的邀請。

見亨利對秦瑜很感興趣,查理何說:“Yolanda,多一個朋友,多一個選擇,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。”

秦瑜在大型企業混了那麽多年,深知想要往上走,哪裏能獨善其身,不站隊的?她是史密斯夫人的親信,狗腿子的本分就是劃清界限:“這不是雞蛋的問題,這是墻頭草的問題。”

秦瑜下樓走出去,洋行門外馬路邊停著的一輛湛藍色汽車,傅嘉樹見她出來,下車給她開門。

見到門外的汽車,亨利愈加篤定自己的判斷。銘泰的紡織機業務,海東紗廠是大客戶,傅嘉樹和宋舒彥交好,找這麽一個女人來賣紡織機,哪怕只要穩住海東一家,尤其是海東還在建新紗廠,那也等於穩住了這塊業務。

“原來是約了John!”

“是的。”

紡織機械代理部的同事看見秦瑜:“秦經理出去吃飯?”

“是,你也吃飯啊!中午吃什麽?”秦瑜站在車門口跟同事打招呼。

“去那條小弄堂吃生煎饅頭,味道很嗲的。”

“說得我都很想去了呢!”秦瑜上輩子就喜歡弄堂裏的生煎饅頭、鍋貼加上一碗雙档粉絲湯,“要不我們一起過去吃點兒,已經到飯點兒了?”

“先上車。”傅嘉樹說。

好吧!建議失敗,秦瑜上了車,回頭看同事消失的方向,有些遺憾,有些嘴饞。

車子拐了幾個彎,停在了街邊的馬路上,這麽亂停車沒有人管?

傅嘉樹回頭:“愣著幹嘛,跟我來!”

秦瑜跟著傅嘉樹走進一條街道,街道上叫賣聲不絕於耳,既有短衫長褲的腳夫,也有長衫眼鏡的讀書人,真是條煙火氣十足的街道。

一家鋪子門口柴火爐子上疊著蒸籠,邊上一只大鍋裏則是撒上了碧綠蔥花已經賣掉半鍋的生煎饅頭。原來還是吃生煎饅頭啊?

秦瑜露出笑容,被傅嘉樹看到,他問:“雙档還是小餛飩?”

“雙档。”秦瑜確信無疑地說。

傅嘉樹要了兩份雙档,一籠小籠半打生煎,生煎是老板直接遞給傅嘉樹,傅嘉樹端著生煎進去找了一個位子坐下,拿了小碟子倒了醋,遞給她筷子和勺子。

秦瑜把貼在臉頰的發絲夾在耳後,低頭在生煎饅頭上咬開了一個口子,裏面湯汁滿滿,吸一口,湯汁鹹中帶甜,上頭的面皮喧軟,底下的皮焦香,就是從小吃到大的味道。

“這個味道才叫嗲,是吧?”

“是的,是的。”秦瑜不能同意更多,吃了一個,再來一個,“好吃的。”

“雙档來哉!”小二端上了兩碗湯。

傅嘉樹給她挪了一下碟子,把雙档湯給端到她面前:“湯裏要加點兒醋嗎?”

“要的。”

他拿起桌上的醋壺給她碗裏倒了一點醋,又給他自己的碗裏也加了醋:“他們家的面筋塞肉,用的不是油面筋,而是水面筋,都是頭一天晚上洗出來的面筋,包了肉。面筋滑爽柔韌,我在國外的時候,和舒彥兄去唐人街還能找到生煎饅頭和小籠饅頭,這個雙档沒找到過。”

秦瑜用筷子夾起面筋團子說:“這又不是什麽麻煩事兒?只要有面粉在家洗面筋,洗出來的小麥澱粉做涼皮,面筋做面筋塞肉或者發酵了做烤麩都可以,還能拿來做胡辣湯。”

“你還有這一手?”

“在吃上面,我不怕麻煩。”為了復刻千裏香餛飩的黑蔥油,她可是試驗十幾個版本,吃到的朋友都讓她原地開店。

“有機會一定要嘗嘗你的手藝。”傅嘉樹不過是說笑。

秦瑜滿口答應:“可。”

不過這家的雙档湯也確實好吃,合該他們家開店。

剛剛蒸起來的小籠包上桌,冒著騰騰熱氣,秦瑜伸出筷子夾起一個小籠包塞進嘴裏,剛上來的小籠包太燙,這一口太急,燙得眼淚都出來了。

傅嘉樹拿出一塊灰色格子的帕子遞給她:“沒用過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