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成名自有時(第2/8頁)

“閉嘴。”顧硯語氣冷淡。

他們小聲說話,柳少夫人並未受打擾。

她嘴角輕輕抿著,明明表情很小,周身卻縈繞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枯澀絕望感,“果然是很俗套的故事麽,我救了那人之後,就有人拎著我耳朵罵我是不是畫本子看多了,才會總想著那些才子佳人落難相救、互許一生的美事兒,像他那種來歷不明的人也敢往家帶。”

“可惜我當時什麽也聽不進去。”

或許人總有瘋魔的時候吧。

她遇見那人的時候,就已然瘋魔了。

眼裏就再也看不見其他,也再聽不見其他的聲音,只想把那人救回來,聽一聽他聲音,讓他的眼睛看一看他。最後她親力親為、衣不解帶的照料了人半個多月,耗費了家裏積攢的多數錢財,才將人從垂死邊緣救了回來,在她家住了半年。

顧硯略皺眉,低聲問她,“你從河裏救起的這人,就是柳家那位少爺,柳如煙的兄長對吧?”

柳少夫人沉默片刻,“對。”

魚池跟著嘶了聲,結合柳夫人在酒席上罵她的話。忽然覺著自己隱約猜測到了什麽,“所以……你在照顧他養傷的時候,對他芳心暗許,他也對你有意,偏你父母怕他身份不明,不同意你們的婚事,所以你就跟著他私奔來了北疆城,後來那位柳少爺變了心,就將你賣到……”

他看見柳少夫人白著臉抖了抖,似是對最後這句話的反應極大,將滾在嘴邊的“青樓楚館”四個字咽了回去,只說了句,“……那種地方去?”

柳少夫人仍舊在抖呀抖的,渾身的沉重絕望並未散去,卻是輕輕搖頭,“事情並非如此。”

魚池低低的“咦”了聲,“奇怪,怎麽跟畫本上不一樣?那你繼續說吧,我們都聽著呢。”

她當真就繼續說了,語調很慢。

“這位仙長說的不錯,我當年對他確實一見鐘情,他也感念我的救命之恩、悉心照顧,見我因照顧他在村裏被人指指點,就主動提出要娶我。

我爹娘也沒反對,所有事情進行得很順理成章,我們交換了庚貼,往官府裏去做了記錄,在村裏人的見證下擺了酒席、拜了天地,成了真正的夫妻。”

“後來,我們在村裏生活了三個月,過了那年的除夕,待第二年開春河水回暖時,他帶我北上回北疆城的家。他家裏父母雙全,還有個被寵得如珠似寶的妹妹,就是柳如煙,他們雖然不喜歡我出身小漁村,沒有十裏紅妝的嫁妝。”

“卻也不曾太過為難、苛責於我。”

衣食起居,果品碳火,該給她的都有。

她本身還有貼心的夫君護著,雖離了家鄉那個熟悉的小漁村,在北疆城裏的日子卻並不算難過。

可惜這種平靜的日子只過了兩年。

三年前,她夫君舊傷復發,來勢洶洶,兇險至極,柳老爺對比心急如焚,差點愁白了頭發,請遍了北疆城的名醫過府都束手無策。

只說讓柳家提前替他準備後事。

無奈之下,只能去跪求仙盟的人出手相助。

仙盟很快便派了人過來,卻也治不好她夫君的傷,反而是對著她看了半日,跟柳家的人說道,“她是世間最兇最惡的渡惡體,你們好大的膽子,竟敢讓她進門,也難怪你兒子惡舊傷會復發,如今卻已經是傷了根本,除非你們請得動神醫谷的人出手救治……”

只這句話,就將她推入了萬丈深淵。

她夫君乃是柳家獨子,自然是想他活著的。

可神醫谷的人遠在萬裏之外,他們不過是普通人家,哪有本事去請神醫谷的人過來救人,最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夫君傷勢漸重,最終藥石無醫。

她眼睛都差點哭瞎了,也沒能留住他的命。

柳家將她夫君的死,都怪罪到她的頭上。

當初她夫君舊傷復發時,柳家人就各種責怪她沒將他照顧好,聽了那位仙長的話後,更對她橫眉冷對、恨之入骨,看她的眼神就像要是殺了她償命。

她夫君在時,雖病入膏肓,時日無多,卻仍願意護著她些,操心替她安排各項事宜,讓他們有所顧忌。

等她夫君去了,柳家就直接跟他翻了臉。

他們怪她害死了他,不許她給他守靈,不許她以未亡人自居、替他服喪,甚至因為怕她在他死後仍會給他帶去厄運,不肯承認她是他的妻子。——就連她夫君入殮埋葬的祭文裏,都寫著他未曾婚配,他們想要斬斷她跟他的所有聯系,不論她怎麽哀求,他們也沒有讓她見到他最後一面。

他們還不許她殉葬,怕她再去地下纏著他。

為此,他們將她賣去了青樓。

讓樓裏的老鴇日夜看著不許她尋死,強迫她接客,說只要她的身子夠臟、只要她被很多人抱過睡過,地府的判官們就不會再認她是柳黃氏,她夫君就不會跟她再扯上關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