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當丫鬟的第四十天

等南香送李太醫離開, 永寧侯坐到床邊,他握住鄭氏的手,輕聲道:“見山吉人自有天相, 從小到大,從未讓你我擔心過, 你不必過於憂心。”

鄭氏還在夢中,不知夢到什麽, 眼淚順著鬢發流下來,枕頭上一片濡濕。

永寧侯嘆了口氣,就算知道病的根結在何處, 也不能把顧見山叫回來,軍中將士, 未得傳召不得回京,軍令如山。

這世上不止有鄭氏思念兒子,所有的母親都思念兒子。若是人人都以病情為由把在外軍人叫回來, 那還有什麽規矩可言。

退一萬步說, 就算他和鄭氏今天死了,顧見山也不能回來奔喪。

永寧侯覺得鄭氏太過柔弱了些, 這點事都受不住。

他坐了一會兒就走了, 鄭氏只昨晚喝了半碗多的粥,一早還未用飯。

韓氏試過,端著碗坐在床邊,但鄭氏眼皮都不擡,沒辦法只能姜棠來。

韓氏心底還不想做這些事呢, 誰願意做伺候人的活計, 她又不是下人。

“好歹喂一些, 實在吃不下就算了。”

姜棠把幹蝦皮和酸豇豆炒梅幹菜也多端了進來。

“夫人, 醒醒,用飯了。今兒還喝白粥,這粥熬了兩個時辰,都熬出米油了。蝦皮拌的多,換換口味兒,今兒不吃鹹鴨蛋了,嘗嘗梅幹菜炒酸豇豆,裏頭加了肉末,最是下飯不過了。”

鄭氏這才睜開眼吃幾口。

韓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,這事要讓她做,一日還成,回回這麽喂,早就煩了。

就喂了半碗多的粥,鄭氏又睡下了。這也是姜棠第一次體會到,什麽叫做病來如山倒。

她落水時只捂著被子睡了一覺,就又活蹦亂跳了,根本沒有瀕臨死亡的感覺。

看鄭氏,才一日連床都下不來。在這裏除了要小心算計,還要當心生病。

雖然這裏的人生而就不平等,但面對生死,還是平等的。

韓氏讓姜棠隔一個時辰過來一次。

過了一個時辰姜棠又進來,她在門口停了一會兒。屋裏的窗戶雖然只開了個小縫,但墻角擺了冰盆,屋裏並不熱。

因為關著窗子,所以桌上擺著燭台。

她把托盤放到桌上,走到床邊,輕輕晃了晃鄭氏的手,“夫人,醒醒,醒醒。”

見人不醒,姜棠又喊了兩聲,鄭氏這才睜開眼睛。

她目光有些渙散,眼中還有淚光。

褪去妝粉,人比平日顯得老態得多,眼睛也比平日紅腫。

鄭氏看是姜棠,使勁抓住她的手,“我夢見……夢見……”

她夢見顧見山死在戰場了。

他一個人,孤身去敵軍軍營,殺了敵軍的將領,自己卻沒回來,六月的天,被扔在了雪山裏,就那麽一個人。

鄭氏從未去過西北,永寧侯更未說過打仗的事,她怎麽能把夢記得那麽清楚,什麽敵軍,雪山,怎麽可能那麽清楚。

這些話鄭氏不敢和永寧侯說,他會生氣,會覺得她胡思亂想,會說大戰在即不吉利。但姜棠不會,她連說出去都不敢。

鄭氏聲嘶力竭道:“是不是那邊傳來什麽消息了是不是見山出什麽事了,你們都瞞著我!是不是……”

姜棠用力抱住鄭氏,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奴婢以性命起誓,絕對沒有。您是日有所思也有所夢,所以才會想到這些。若是出了什麽事,人就能夢到,那根本不用飛鴿傳書,直接托夢就好了。”

“夫人,夢都是相反的,信則有,不信則無。五公子沒事,您別害怕。”姜棠也有些心慌,但她覺得顧見山不會死,她記得小說裏顧見山也沒死。

小說是圍繞陸錦瑤展開的,當家主母,除了舉辦各種宴會,維系人際關系,還有就是操持侯府的喜事喪事。

沒有和顧見山有關的喪事,那就證明他沒死。

私心,姜棠也不希望他死。

就像趙大娘說的,無常見了他都得作個揖再走,這樣的人怎麽會死。

鄭氏伏在姜棠懷裏嗚咽地哭,這麽多年,這都是她的一塊心病。永寧侯不理解她,別人又說不得,姜棠定會守口如瓶,她要是敢往外說一個字,她有的是法子。

做慣了主母,鄭氏還未嘗試著攀著別人的肩膀。

若是南香南雪這樣做,鄭氏一定覺得她們僭越,不懂尊卑。但姜棠,就好像在她落水之時把她往上拽了一把,很讓她信服,什麽話全往她心坎兒裏說。

就拿喂湯來說,別人只會說夫人吃一些吧,不吃侯爺又該擔心了。

而姜棠說的,只是讓她吃飯而已,不是為了別人,單是讓她吃,就像哄孩子一般。

便是脾氣再差的人,對著她也很難有脾氣。

鄭氏道:“可……”

姜棠道:“您渴了奴婢就去拿水,喝點水就不渴了。您呀,就好好養病,只有活著才能做事,您都躺了一天了,今兒天極好,您都沒有出去走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