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(第3/4頁)

在呼嘯的風雪中,他後知後覺地恍惚發現,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
老太太回頭,拍了拍身後怔然的金發男生讓他跟上。

陸黎撐著傘跟了上去。

寺廟確實衰敗了好幾年,青灰色磚瓦看上去千瘡百孔,小小的一方天地裏供著一尊泥塑的菩薩,手持著凈瓶,面目柔和。

明黃色的經幡隨著寒風晃動,投下晃動的陰影。

老太太放下拐杖,顫顫巍巍地走到蒲團前,給菩薩燒了好幾柱香。

外頭的鵝毛大雪紛紛揚揚,白茫茫一片落得越發地密。

院子裏,剛去走完親戚的姜父提著大包小包親戚塞過來的年貨,立在院子門前抖了抖身上的落雪,走進院子客廳時卻發現客廳裏空蕩蕩。

他在客廳張望,一邊走一邊道:“媽——”

空蕩蕩的客廳沒有回應。

姜父有點納悶,把大包小包的年貨放在桌上,去院子外頭張望找著老太太。

外頭的院子旁,張嬸子正瞧著他笑道:“國軍啊,找老太太是不?”

姜父連連點頭,聽到張嬸子將門檻上的落雪掃凈笑呵呵道:“老太太估計是去拜廟了,剛才我還見他們那朝著村頭後山的老廟去。”

姜父有點無奈道:“外頭雪大,這麽大年紀了萬一要是摔一跤……”

“那廟也沒什麽人,你說這老太太……”

姜父叨叨著隨手抓了一把大傘,急匆匆地往村頭後山的老廟走去。

村頭後山的老廟不好走,山不算高,但卻落滿了積雪,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響聲。

姜父一路攏著手,呵著熱氣,心想這天氣若是不戴手套,估計得凍脫一層皮。

他怕老太太出事,走得又快又急,沒多久就走到了老廟。

老廟果真破了很多,姜父收了傘,遠遠地就瞧見了老太太在老廟前頭拄著拐杖,跟一個老和尚笑呵呵地說著話。

他急急忙忙趕上去,去看老太太一路走上來有沒有摔著,仔細查看後又讓老太太隨著他下山。

老太太不大贊同,她回頭瞧著廟裏頭道:“小陸還在裏頭哩。”

“等他出來再說吧。”

姜父只好抓著傘走去了供著菩薩的廟堂。

一方窄窄的廟堂,明黃色的經幡晃動卷著雪粒,手持凈瓶的菩薩像下,跪著一個金發男生。

外頭風雪呼嘯,寒風灌得人喉頭發嗆,姜父怔了怔,在廟堂的門檻前,望著跪在蒲團前的金發男生。

他朝菩薩像磕著頭,一下又一下,脫下手套的手掌指骨凍得通紅,碰在地上而後又雙手合十求著菩薩。

泥塑的菩薩像眉目柔和,有些邊角甚至已經脫落,薄薄一層的蒲團發著潮,破舊不堪。

跪在地上磕著頭的陸家大少爺卻安靜虔誠得厲害,在這座山村,這座小廟一下又一下地不落朝著菩薩磕著頭。

姜父愣然了好久。

他擡頭望著廟堂,才在久遠到模糊的記憶中翻出了點回憶。

老太太常常叨叨絮絮跟他說,乖乖多虧了菩薩保佑,乖乖一歲那會她在菩薩廟拜了整整一晚上,村頭後山的廟靈得很。

姜父也曾去拜過。

但後來老太太常說孩子生了病肯定是身上的邪祟在作孽,要找大神給驅掉,這些鬼神的話說多了,姜父就越來

越以為是老太太年紀大了,迷信得厲害。

皚皚白雪裏,經幡晃動而後又緩緩停歇下來,仿佛是風雪終於停了下來,變得柔和。

“張嬸——”

院子裏,姜宜裹著圍巾,他有點納悶,朝著鄰居旁的人叫道:“您瞧見我爸爸和奶奶了嗎?”

一覺醒來,整個屋子裏就只剩下他一個人。

姜宜裏裏外外都找了個遍,都沒找到人,就連陸黎也不見蹤影。

張嬸瞧見他,喲了一聲,跟小時候一樣塞給了他一把糖,笑眯眯道:“你爸跟你奶奶啊,估計去村頭後山拜廟去了。”

“哦,對了,你那個金發的外國朋友啊,也跟著老太太一塊去了。”

姜宜兜裏被塞了一把糖,他朝著張嬸道了一聲謝,就去院子廚房裏窩在鐵鍋爐灶就著余溫取暖的狸花貓拎了起來。

滿身是灰的狸花貓喵喵叫了兩聲,姜宜打了個噴嚏,在滿天的灰塵中彈了彈狸花貓的尾巴,嚴肅地教訓道:“小心燒成黑貓。”

狸花貓抖了抖身子,姜宜又打了個噴嚏,院子裏就走進來一行人。

姜宜擡頭,狸花貓趁機跳走,一路逃竄到院門口時,被陸黎彎腰拎了起來。

姜父扶著老太太,老太太樂呵呵地還在說剛才的老和尚還是跟以前一樣,沒什麽變化。

姜父無奈道:“我去給您燒點姜湯驅驅寒。”

老太太的鞋襪踏在積雪上,鞋面有些浸濕,便回房間換棉拖鞋。

姜宜對著陸黎遞給他的狸花貓又打了一個噴嚏,嘀咕說好多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