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章 關系

有時候想要勾搭人, 並不一定非得捏著氣聲說話,或者一定要展露性感身體不可。

有時候就是坐在火邊,一邊烘著頭發, 一邊平靜陳述自己的想法,也能擊中對方的心底。

語氣甚至可以沒什麽起伏, 就好像是在講著再普通不過的日常。

但阮卿這時候知道了廿七的厲害。

他仿佛會讀心。

他是什麽時候開始,把她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看得這麽透的?

是那些旅程中的閑聊嗎?他總是能很好地傾聽,以至於她不知不覺就肯敞開心扉, 跟他說了太多。

之前逃婚這件事,她連閨蜜都不願意多談。這兩年,她其實都沒有跟誰好好地復盤過那件事。

只有這次在酒店裏,黑燈瞎火地閑聊, 身邊有一雙安靜的耳朵,沉靜的眼睛, 一個情緒非常穩的人, 她就說了。

阮卿嘬嘬唇,一時竟不好組織語言。

這種話沒法接。跟告白似的。正面接,很容易讓自己陷入被動。

最後, 她局裏局氣地點頭, 像個老領導似的點評:“態度挺好,挺好。”

廿七哄著頭發笑,眼睛明亮。

這男人你要是覺得他忠厚憨實,那你眼睛一定瞎。

多經歷幾次戀愛就會知道,不能聽男人說什麽, 得看男人做什麽。

男人最會在追求未得的時候立下自己根本做不到的誓言, 還顯得誠摯無比,自己都要把自己給騙了。

但阮卿跟廿七的相處的確令她感到非常舒服。

他笑容裏帶著狡黠, 明明白白就是“我知道這是你想要的”。

阮卿喜歡他不兜圈子,不側面遊說她,暗搓搓企圖說服她改變想法。他既然敢把話說出來,那就以後慢慢看看唄。

兩個人到底是睡在了同一個炕上。

廿七的道士袍子烤幹了,他要給阮卿當被子蓋:“我沒事的,這個溫度對我不算什麽。”

阮卿不接受:“我蓋雨衣。”

雨衣有兩件,鋪一個,蓋一個。這東西不透氣,能有效留住身體的熱量。

枕頭是幾本從箱子裏找出來的經書。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陳腐味兒。

炕很大,但幹草有限。為了鋪得厚點,廿七鋪的面積不大。兩個人肩挨著肩並排躺著。

不過氣氛早已經沒了,條件也艱苦,誰也起不了什麽綺念,就老老實實地躺著了。

對了對明天要說的話,篩一遍看看有沒有漏洞。

“我猜他大概是十年內去世的。”阮卿說,“但也說不準。七爺爺也只是說當年小將進山想砸道觀的時候,他還是小孩,皂角師父已經是中老年人,是他自己估摸著說人家可能大他個三十歲。當年跟皂角認識的或者同齡的人已經都不在了。後來他不再下山了,純自給自足,連七爺爺都根本沒見過他。”

“沒事。”廿七說,“我是個從小被山裏老人收養的孩子,沒接觸過山外。爺爺年紀大了,搞不清年月,我也跟著搞不清。問什麽,不好回答的,一律回答‘不知道’就行了。”

爺爺哪年死的?不知道。反正有些年了。

遺書哪年寫的?不知道,反正早早寫好了。

信紙上怎麽有些地方糊住了?想爺爺的時候就拿出來看,看著看著就哭了,把紙洇了。

嗯,粗暴了點,但是個好辦法。

屋裏生了火盆,阮卿身上蓋著雨衣,可還是冷。

她翻第二個身的時候,廿七叫她:“阮卿。”

阮卿回頭看。廿七擡起了一只胳膊。

阮卿立刻滾進他懷裏去了。

啊,熱乎乎!

這麽冷的夜晚廿七渾身都是熱的。他身體素質真的太好了。

廿七摸了摸阮卿的手,居然是冰涼的,他扯開衣襟,把她的手塞進自己懷裏。

然後閉著眼睛準備睡覺。

過了一會兒,他睜開眼,看了會兒屋頂的房梁,終於“咳”了一聲,說:“別鬧。”

手冰涼涼的還不老實。

阮卿睜開一只眼睛看了看,又閉上,大言不慚:“這是我身為女朋友的權利。”

“這個‘談戀愛’要怎麽說?”廿七問,“我們算是什麽?”

阮卿問:“你們那時候叫什麽?”

“無有婚約私相授受或苟合的,”廿七說,“叫姘頭。”

真煞風景。

“呸。”阮卿啐了一口,“我們這裏,一對男女要是戀愛關系,他們就是一對情侶。你是我男朋友,我是你女朋友。以後我給別人介紹,就會說:這是我男朋友廿七。”

火光把屋裏映成橘紅色。

廿七的眼睛在這橘紅色的光裏全是笑意。

“怎麽了?”阮卿問。怎麽高興成這樣?

“我從不曾是別人的什麽人。頭一遭。”廿七無限感慨,又含笑,“以後我就是你的人。”

“嘖。”阮卿抱怨,“這個枕著不舒服。”

廿七把她腦袋下面的書冊拿開,把自己的手臂墊在她頭下:“枕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