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
浮京閣的院子裏,林伯買了許多的煙花棒。
這東西,從前二爺有命令,是不能在浮京閣出現的。
只是蘭燭對著窗戶外頭,看到路過的小孩手裏都拿著五花八門的煙花棒,一時興起,就差遣他去買的時候,他是在是不好拒絕。
二爺說了,蘭燭姑娘最近心情不好,要養病,除了要出門以外,其他的要求都可以滿足他。
他於是差遣了人,買了各式各樣的煙花棒回來。
蘭燭讓他手下的人都點上了,在院子的雪地裏揮著手臂轉圈圈,一時間滑稽的很。
林伯看向笑的沒心沒肺的蘭燭,心中微微苦澀,怕姑娘,也不是真的開心。
外頭院門傳來闔門的聲音,內院裏的人聽到聲音,連忙把自己的手放下,原先絢爛的煙花棒此刻只能垂落在地上,發出微弱的苟延殘喘的光芒。
外頭的人進來,收了傘,看到內院站了一群人,地上的煙火還未滅,冒著青煙。
林伯連忙上前道歉“二爺……是我、是我讓他們買的……”
江昱成搖搖頭,反而從地上撿起一根煙花棒,走到蘭燭身邊。
蘭燭看見人過來,慵懶地遠遠地就招呼到“二爺回來了。”
江昱成眼見她穿的單薄,脫了自己外面的羊絨大衣,套在她身上,“在屋外玩也不知道加衣服,當心著涼。”
蘭燭沒回他,任由他把衣服披在她身上。
他低頭,從兜裏摸出來一把火機,撚出一團藍色的火焰,那火苗瞬間就跳躍燃上了灰黑色的煙火棒,一瞬間,光亮跳躍。
江昱成將煙火遞給她。
蘭燭沒說話,接過,伸手,對著天空畫著她那無聊的圈。
江昱成擡頭看她,她眉眼寡淡如水,看不出情緒。
他想起他來之前剛剛那一場在江家抵死頑抗得來的“兩全之法”,心中微微苦澀,透過她手裏煙花棒的淺淺光芒,看向她的臉∶“阿燭,你從前,自由嗎?”
“自由啊。”蘭燭沒回頭,懶散地說,“不在你身邊的每一天,都很自由。”
周圍聽的人倒吸一口涼氣。
四周只剩下煙火棒火星四散噼裏啪啦的聲音,沒有蘭燭想象的,她挑釁他,他惱羞成怒的態度,他只是從地上又撿了一根煙火棒,遞給她。
再度撚火, 燃燒, 火光四射, 他在那樣安靜又渺小的光裏看到剛的畫面。
他去了江家,和想象中的一樣,惱怒、爭吵、破口大罵,一片狼藉。
祖父說,路只有一條,江家兩兄弟,他必須要保一個。既然他江昱成不想再為他所用,那江月梳的命,總要保住的。
其實也不難理解,江月梳一世安穩,從不沾染江家臟汙,是祖父護在心間上的親孫子,他江昱成對江家來說,只是一條狗而已。
既然他不願意再為江家賣命,那他身上的最後一點價值,他們也是要索取完畢的。索取完畢之後,他應該也自由了吧
江昱成在如星光銀河般的煙花叢中聽到蘭燭的答案。
真好,江昱成心裏想的是,她不在她身邊的時候,她至少還能感覺到自由,自由,是多麽珍貴的東西。
蘭燭未見他回話, 嗆他的話哽在喉頭, 說不出來, 她只能回頭看他。
只是那一瞬間,他攬手過來,從背後抱著她,頭輕輕地、脆弱地抵在她的肩膀上。
不似像從前那樣抱的讓她喘不上氣來,也不像從前充滿了他橫沖直撞的占有欲,他甚至還能給她留下她拒絕的空間。
蘭燭動了兩下,想要掙脫,卻聽到江昱成開了口。
他的聲音甚至有些頹喪,並且有些無力,她聽到他緩慢地說到,“阿燭,讓我再抱一下。”
金色的煙花棒還被她握在手上,火光帶來的暖意,映得他的臉如夢境一般虛幻。
虛幻的夜後,江昱成站在康寧醫院的門口。
他獨自坐在黑色轎車上,抽完了一根煙後,直到放置在一旁的手機響了,他才滅了煙接了起來。
“爺,裏頭安排好了,醫生說情況穩定,您可以進去了。”
江昱成掛了電話,隨即從後座椅拿了束花,對著玻璃窗倒影擺正了自己的西裝領帶,把自己倦怠的神色收了起來,這才踏入醫院的大門。
醫院裏出奇的安靜,冬日覆蓋在路上的雪被掃到一邊,藏在灌木叢下的小音箱放著讓人舒緩的音樂。
護士帶著他往前走,來到後面的住院部,把人帶到了之後禮貌地說道∶ “江先生,蘭女士就在裏面了,她現在情況良好,適合探視,您盡量跟她說一些平和一些的話題,避免刺激她。”
“嗯。”江昱成點了點頭。
他站在門外,從外面望進去,裏頭的房間開著門窗,空氣形成的對流把一旁白色的紗窗吹的起舞翻飛,坐在窗邊年約四十的女人,拿著一本書,書上密密麻麻寫了許多繁體字,像是一本手抄的戲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