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

戲樓胡同的江家二爺走到哪兒,永遠是最出挑的、最吸引人眼球的。

只是在這種場合相見,難免有一種半個月前還在眼前的柔情蜜意都化成前塵往事的感慨。

江昱成回頭,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坐在那兒的蘭燭。

她穿了件單薄的白梨蠶絲改良短款旗袍,頭發簡單地用了個紅玉髓的簪子盤成低低的盤發束在腦後,露出她白皙的天鵝頸。

周圍的人都匿在黑暗裏,她身邊卻是有一道柔和的濾光,任憑誰掃過一眼,是整個場子裏最特別的存在。

江昱成甚至有時候都會覺得,蘭燭一天一個樣,尤其是與她保持距離的時候,總是生出幾分靠近她打探究竟的心來。

自始至終,蘭燭都沒有躲避他的眼神,但也不過來,安靜地坐在那兒,像是只懶散又驕傲的貓,只是笑意盈盈地看著江昱成,江昱成只能起身,自己過來。

他走到人面前,周圍的人避讓著叫著二爺,一哄而散。

蘭燭托著頭,一動不動。

江昱成把她手裏的煙拿過,背靠在她坐在的那個水吧上,把那沒有燃完的半截煙,渡進他的嘴裏。

還是江昱成先開的口“你怎麽在這”

蘭燭沒看他,看著樓下台上唱歌的人∶“不能夠嗎?”“沒有。”江昱成側頭看她,“不像是你愛來的地方。”

“那二爺以為,我愛去哪兒?該做什麽?應該一直待在戲樓胡同裏像一只青蛙一樣,觀著那狹窄的天空嗎”

江昱成見蘭燭嗆他,看了看她杯裏幾乎已經要見底的酒,還算耐心地解釋到∶“今天剛回的槐京,被王涼那小子拖過來喝了幾杯。”

蘭燭掀了掀眼皮,江昱成是在跟她解釋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回去是嗎

他從來沒有向她匯報行程的習慣,要找她的時候,他自然會用各種辦法通知到她,她都習慣了他來無影去無蹤的,不在浮京閣也不代表他沒有回槐京,也有可能在這種————她從來不會來的新世界裏。

“二爺您隨意就好。”蘭燭拿起那見底的酒杯,仰頭發現倒不出一滴酒了,郁悶地把杯子置放在桌子上,擡頭看了一眼對面,這才回頭對江昱成說∶“那兒———我能去嗎?”

江昱成見她指著屏風後面。

反倒是蘭燭自己,看到裏頭的人的一瞬間,卻後悔了。

屏風後面是個很大的長形花崗巖桌,王涼和幾個蘭燭常見的公子哥們玩著德州,這頭的幾個姑娘全是槐京圈子裏的幾個千金,明顯就是半個槐京的二代群。

那個紅頭發的女生看到江昱成帶了個人進來,只是擡了一眼,眼裏一點表情都沒有,又集中精力在她手機的遊戲中。

蘭燭小心翼翼地松開了江昱成原先拉著她的那只手。

王涼看到還朝她點了點頭,算是打了個招呼。

那幾個玩牌的公子哥見江昱成回來了,“二爺,您怎麽這麽慢,等您一局了。”

"你們玩吧。" 江昱成找了個中間的位置坐下,給蘭燭騰了一條位置,"我剛下飛機,乏了。"“別介啊,您這剛贏了,就不玩了,忒不仗義了。”

“是啊,我這livehouse剛開業,你不能這麽不給面吧?”王涼也插話到。江昱成取笑他“你這洋不洋土不土的地,我看遲早開不下去。”"您真不會說話。" 王涼嗔怪他。“搞這地方前你小子做過市場調研沒有”

“二爺”、快玩!”王涼無奈的央求著,看得出來一心只在賭桌上。

江昱成似是無奈,招呼蘭燭坐他邊上,側耳對她說到,“想吃什麽找服務員,我玩會。”蘭燭點點頭,只不過此刻,她已經十分後悔了。

江昱成從前帶她去的局,那些聚會的公子哥們大多都帶著女伴,今天是唯一一次,只有他們這些大院裏、京圈利益捆綁的“同類人”的聚會。

江昱成沒叫她,蘭燭不該自己闖進來的。

許是喝了酒,她心裏想打破這些邊界感的欲望強烈,像是跟自己賭氣,賭氣憑什麽自己就沒法進到江昱成他們所在的那個圈子裏,賭氣她跟在江昱成身邊快三年了,對那些“心知肚明”的人來說卻毫無威脅,賭氣她永遠上不了台面的身份和地位……她承認她任性了,喝了酒不管不顧地進來。

只是那點不管不顧,在看到趙錄的時候,全都化為烏有,不管她承不承認,她的小腿肚子,依舊忍不住地在顫動。

江昱成坐在這場局裏,沒有對趙錄說過自己是誰,和他是什麽關系,但是趙錄也沒有任何探究的目光,很明顯,她沒把自己當競爭對手,也沒在乎她的出現。

蘭燭在槐京呆了快三年,見過形形色色的許多人,往來送走那麽多台下的觀眾,也和很多在這個圈子的從業人員接觸過,她知道,所有人生來平等,但人總是願意與自己更為接近的人在一起,久而久之,就形成了人與人之間的圈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