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(第2/2頁)

王涼不過二十出頭,臉上的少年氣卻很淡,更多了份商場裏浸染出來的世故,“你不知道,這吳團長嘰歪的很,我要是從正門進,他一眼就看到我了,能被他煩死,不如落個清凈,更何況——”

他停下了腳步,似是在等身後的人,“二爺來去無影的,還是別讓外面那幫學戲的孩子叨擾他。”

此時從積雪的樹後走出來一個人,他穿的單薄,眼鏡下的眼清冷如霜,脊背卻直如松柏,一柄黑傘,只身落在雪地裏。

二人讓了讓,江昱成便走在兩人前面。

他剛走到回廊下,準備收了傘的那一刻,忽聽到矮墻後面有陣動靜。

他回頭,卻在雪地裏看到了一個身影。

她穿著一身黑,手起槍落間似是書法大家一般潑墨寫意。掂槍翻身十幾圈之後,定身亮相,僅僅憑借一根竹竿也能演出個巾幗不讓須眉的樣式,動作利落幹脆,竹竿的弧度恰到好處,驚落一地梅花雪。

這般大雪紛擾的雪地裏,她卻全然不知,只知手上動作需均勻有力,戲中角色需全神貫注。

王涼見江二爺停了下來,也回頭看了看,這一看,倒是把他給看傻了。

他沒見過一個女孩子耍個棍子都能把他看迷了的,那種魅力跟他身邊圍繞著他整天嬌聲嗲氣的姑娘麽可不一樣。

王涼:“哎——哪裏的姑娘,這位是……”

王涼還未說完,江昱成就用傘擋了他目光探究的方向,“走吧,你不是說,還有東西讓我看。”

王涼還欲往前看,奈何回廊外頭雪實在是太大了,江昱成又一副心思不在這裏的樣子,他只得跟著進了屋子。

倒是烏紫蘇,一個人杵在那兒,看了許久。

回屋之後,王涼跟在自己家一樣,招呼著林組長沏上了茶。

“外頭練功的那位姑娘叫什麽名字?”王涼進屋後越想心裏越難耐,逮著林組長就劈頭蓋臉的問道。

林組長被問得個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“外面練功的姑娘那麽多,王小爺說的是哪一個。”

一直不說話的江昱成抿著茶水,眼神落在剛剛蕩開的龍井綠葉上,前言不搭後語地接了王涼的話茬:“怎麽?喜歡?”

王涼立刻過來,趴在茶室的中式桌椅上:“喜歡啊!”

江昱成淡淡開口:“這姑娘前幾日剛從玉坊搬了出去,木訥涼薄,沒意思。”

“怎麽沒意思了,我看著挺有意思的啊,身段柔弱,看起來安靜如水,性子軟糯……”

“軟糯?”江昱成聽笑了,“你小子一聽就沒有吃過女人虧,我告訴你,她心骨高傲著呢。”

“高傲點才好呢,我就喜歡高傲的。”王涼越說越起勁:“二爺,我跟你口味不一樣,你不喜歡這種,我最喜歡這種了,這姑娘,越是高傲,就越有趣,這就跟槐京城冬日裏的冰碴子一樣,越硬越有味兒,帶勁的很。”

江昱成眉眼一擡:“冬日裏吃冰碴子,你也不怕蹦著牙。”

“不怕。”王涼搖頭,“我知道這姑娘不是您的菜,不然也不會從玉坊搬出來,可這清冷美人,偏偏卻是我的菜,您若看不上…”

江昱成握著茶水的手不可察覺的一僵。

這動作在烏紫蘇眼裏放大,她連忙接過那茶盞,岔著話題嗔怪王涼,“你小子倒是不識擡舉,二爺看不上你看上了算怎麽回事?”

王涼不服:“小姨娘,男歡女愛的講究的就是一見鐘情,二爺一見覺得興致乏乏,我一見就鐘情於她,若是我和二爺都喜歡他了,那不得殺個你死我活,這愛情就是講究一對一的……”

烏紫蘇:“你從前也這麽說,上個女孩子,你給跟人家一對一對了幾天?”

“那是上一個,上一個不是真愛。”

“那這個就是真愛了?”

“行了……”江昱成聽這兩個王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得腦殼疼。不就是個姑娘,就跟王涼說的一樣,他是真沒看上。

江昱成:“這事,您得去問那姑娘,問不著我,不過我多嘴說一句,你小子可別玩過頭了。”

“瞧您說的,我只是平等追求人家而已,都什麽年代了,我還能搞強取豪奪那一套?”

烏紫蘇:“王先生知道了,你估計要挨罵。”

“您能別拿我爹出來壓我嗎,我都多大個人了,喜歡個姑娘還喜歡不得了,您說是吧,二爺。”

江昱成不置可否,他起身走到窗戶旁,再向外望去,院子裏原先舞著花槍的姑娘已經不見了,就跟瀲灩春光下一閃而過的蝴蝶一樣,只讓人覺得是因春日困頓而生的幻想。

他轉了轉手腕上的墨玉串子,他只覺得冬日的時光無聊,盼著春季到來,西湖能產新的雨後龍井——去年的陳茶已經不經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