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、前夕

宮宴上一片安靜。

眾人聽著喬青霓彈奏的曲子。

有文臣聽得如癡如醉,武將也少有的沉默。

官家千金是有歆羨者,有嫉妒者,有自慚形穢者;不少世家公子更是抱憾於昭陽公主早有婚約,卻又難掩仰慕。

禦椅上,喬恒眉頭緊鎖,似在思忖著什麽。

有懂樂理者低呼:“這莫非便是傳聞中的霜山曉?”

喬綰原本想要起身的動作也停了下來,坐在原處,怔怔地看著喬青霓。

看來並非自己聽岔了,真的是霜山曉。

慕遲曾在松竹館彈奏的那曲霜山曉。

可喬青霓怎會彈這首曲子?

喬青霓曾命人在整個大黎尋找霜山曉的曲譜數年,都未能有一絲一毫的消息,卻在慕遲出現僅僅兩個月後,便得到了曲譜。

是巧合嗎?

喬綰只覺自己思緒一陣煩亂,意識混雜間,她突然想起決定為慕遲拿雪菩提的前夕,曾抱著箏讓慕遲教她彈奏霜山曉。

那時,慕遲對她是少有的冷硬,雖然轉瞬即逝。

他說:公主不適合這首曲子。

而今,喬綰不得不承認,眼前的喬青霓很適合這首曲子,儼然鳳凰於飛。

甚至當初在松竹館,若非自己橫插一腳開價兩萬兩買下慕遲,他本該被喬青霓買去的。

那時,松竹館喊價者眾多,他獨獨看了喬青霓的方向一眼不是嗎?

香囊的濃郁香氣引起的肺腑不適已經逐漸消散,可喬綰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口憋悶得難受。

不知多久,琴聲停下,一陣死寂後,湧來陣陣掌鳴。

喬青霓瑩瑩起身,形容嬌媚卻落落大方:“父皇,兒臣偶得霜山曉曲譜,今日彈奏前篇獻與父皇,願父皇龍體安康,萬壽無疆。”

“竟真是霜山曉?”

“昭陽公主果真是大吉之人。”

“聽聞這霜山曉和雲裳吟乃是龍鳳雙曲,而今竟都被昭陽公主尋到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傳如喬綰耳畔,她初次覺得燥熱的肺腑湧起一股涼意。

霜山曉和雲裳吟是龍鳳雙曲。

原本便是一對的嗎?

禦椅上,喬恒的反應與眾人不同,他的神色有些冷淡,對喬青霓點了下頭:“青霓有心了,賞。”

說著,余光卻望見了一旁的喬綰,隨後欠了欠身子:“小十一臉色這般難看,可是身有不適?過來給朕瞧瞧。”

群臣詫異地察覺到皇上對兩位公主的區別,心中暗道皇上果真寵溺十一公主,即便這十一公主無甚長處,行事更放浪形骸。

喬青霓咬了咬朱唇,朝喬綰處不甘地掃了一眼,隨著宮人退至自己的位子。

喬綰也沒想到喬恒會在此刻點自己的名,搖搖頭後又點點頭:“回父皇,兒臣前段時日的舊疾還未好利落,怕傳給父皇,便不過去了。”

喬恒倒也不在意,關切地看著她:“既是這般,便無需在宮宴久待,過幾日還有祭山大典,回去好好歇息養好身子,”說著,他的目光在宴席之上環視一遭,“我看景家那小子閑得很,便令他送你回府算了。”

“不用,”喬綰站起身,隨後才發覺在百官面前格外失禮,勉強笑了下,“父皇,不用麻煩景少將軍了,公主府的馬車正在外頭候著……”

“那群下人素來不知輕重,”喬恒沉哼一聲,看向景闌,“景闌,你覺得呢?”

景榮一驚,轉頭看向景闌,果然見他眉頭緊鎖,臉色陰沉地看著長樂公主處。

景榮心底長嘆,想著景闌這小子若是回絕,便順勢周旋周旋,將賜婚一事解決了。

可未曾想,景闌沉默幾息後,站起身一抱拳:“臣遵命。”

景榮滿眼詫異。

景闌黑著臉看了眼喬綰,率先轉身退了宴席。

喬綰本就心煩意亂,眼下還要應對一個可能是夢中殺她的人,更是煩躁。

尤其一出宮門,便望見景闌牽著馬,神色陰翳地站在她的馬車旁,明顯對於送她回府很是不悅。

喬綰任倚翠扶著上了馬車後,方才掀開窗子看向正翻身上馬的景闌:“景少將軍駕馬遊街一圈便回宮宴去吧,不用送我了。”

景闌一怔,神情更難看了:“你這是何意?”

喬綰沒心思與他回嘴,只懨懨道:“抱歉耽誤你看三皇姐了,不過你若是快些,興許回去還能同三皇姐說幾句話。”

景闌氣笑了,陰陽怪氣道:“長樂公主能有這般好心?”

喬綰點頭:“能。”

景闌默了默,氣得抓著韁繩駕馬繞著馬車轉了兩圈,可又說不出自己心中為何生氣。

從方才入宮,她對他一副避而遠之的態度,和每日派人去將軍府送珍貴藥材的行徑截然相反;到宮宴上她環視一圈死活不看他一眼,看見了也疏遠地笑笑移開視線;再到皇上令他送她回府時,她想也未想便回絕的態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