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0、蜜桃(第3/5頁)

……還好。

心臟方跟著回到胸腔裏,懸著的那口氣稍稍松下,然而想到她那刻的情緒,心仍舊像被根繩子扭著似的,半晌不能復原。

他以為走到此刻,他和簡桃已經走到此刻,他應該不會再害怕任何,但當畫面如同時光機播映到那瞬間時,他其實仍舊在擔心,霧氣被完全擦凈的那一瞬,他透過窗子看見她全部情緒時,她會不會,也還是有想要逃離的可能。

從前總覺得能走到這一步已是很好,已非常不易,就總不想把那扇窗戶擦得太幹凈,怕看得太清楚,她就想要走了。

可終於到這一刻,被繃緊的弓弦,擠壓得仿佛能滴出水的心臟,又跟著在余下的文字中緩緩舒展開來,心跳也跟著一下又一下愈發清晰,他終於看得如此清楚,她參與進他所有未能開口的忍耐中,然後回來,然後打開他那個塵封的紀念箱,告訴他,她不走,她也在學著接受。

從未想過需要她全部接受,因此連這個開端也顯得尤為像個驚喜,她給的禮物也像她本人,突然又輕快地,彈出盒蓋,在他面前輕輕搖晃。

心緒跟著漸漸平穩,但喉間也像是有些缺水似的,他將所有的消息再看一遍,又不知是哪兒傳來些如同落定的澀意。

他想,或許當她做好準備說愛這個字的時候,就是她已經全然接受的時分。

他不強求。

他已經很幸運。

不知又在窗台處坐了多久,收到她發來的消息,說是看外賣的時候發現有家他很喜歡的松露黑巧,總店離得遠,他不愛排隊,就經常懶得買。她在那邊挺獻寶似的說自己拍攝的這個演播廳正好能點到外賣,只是也要等,她現在工作已經結束了,在這邊等等,外賣拿到了再回去。

不知怎麽地,那些情緒仿佛就跟著她這寥寥數行復又散開,軟騰騰地棉花一般,填滿胸腔所有空隙。

他也是過了好一陣才回穆安:【謝了。】

穆安很是驚慌,還以為他在說反話:【謝什麽啊?我哪裏做錯了你直說,別這樣兄弟,搞得好像我沒幾年可活了。】

謝行川垂眼,如果不是穆安突然的自我,或許現狀無法被打破,他們也走不到這裏。

頓了會兒,他發出聲很淡的氣音,幅度很輕地笑,【看在結果不錯的份上,死罪免了。】

穆安戰戰兢兢問:【活罪呢?】

謝行川:【以後小孩滿月酒,包個大點兒紅包。】

穆安長舒一口氣,心想這還不簡單:【好說,包個特大的!】過了會兒又感慨,【我確實也是傻逼,不過你這麽聰明的人也沒法交一樣聰明的朋友,那不得打架?!】

謝行川:【……】

穆安:【人有時候一回憶真刹不住,好在故事裏的人也是她啊,是別人我現在還能活命嗎,存疑。】

幾分鐘後,大概是想到別的可能會造就的後果,穆安心有余悸,又重復一遍:【幸好不是別人啊。】

謝行川拿起桌上的車鑰匙,打算開車去接她,收起手機時想,怎麽會是別人?

沒那種可能。

他這輩子要栽,只能也只會栽她一個人身上了。

*

六月中旬,簡桃收到《玲瓏》入圍金屏獎的通知,有可能在其中產生的,有最佳影片、最佳男主,以及……最佳女主。

同期送審的影片中,其余女主角的表演也足夠優秀,關於獎項究竟花落誰家,討論聲很高。

雖說一開始就期盼著能入圍,但得到消息時還是不免興奮,簡桃說跟夢姐和小助理慶祝一下聚個餐,明明挑的都是度數低的酒,也不知怎麽回事兒,最後還是跌跌撞撞,得謝行川來接。

她暈得不行,又喊著非要洗澡,最後還是謝行川抱她進去洗完的,她中途一度還非要泡玫瑰味的澡,被謝行川撈在浴缸邊才算沒有墜進去。

這一頓鬧騰完,她身上也被啜出深淺不一的吻痕,這才安生睡了過去。

十點睡,淩晨醒。

醒時正是五點多,她頭倒是不疼,只是暈得很,大概酒精度數確實不高,睡了七個多小時,神志也恢復得差不多了。

簡桃下床想倒杯水,結果不是特別有力氣,差點整個人栽下去,正要跟地面來個肌膚相貼時,身後伸出雙手,將她撈了回去。

謝行川聲音很沉,帶著股沒睡醒的磁性,緩聲問她:“又要去浴室吃玫瑰花瓣?”

“……”

她正想說我沒吃,腦中畫面驀然一閃,是自動開始回憶,但仔細跟著畫面進入場景,似乎又和家裏的浴室,不是同一個。

簡桃定住,一動不動地陷入回憶,試圖從相似的場景中拼湊出完整畫面,再努力思索,那個一閃而過的畫面,究竟發生在什麽時候。

十余分鐘後,她突然調亮自己這邊的台燈,側身朝他道:“我想起來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