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9、升溫(第2/4頁)
她輕咳了聲,這才道:“沒什麽啊,當時結婚不就是為了應付她嘛,我順便想到了,就問問。”
房間內安靜了會兒,只有加濕器和空調的聲音,她聊了會兒工作也困了,放下手機,撈了個眼罩,囑托他早點關燈睡覺,就平躺著,呼吸漸漸均勻。
不知過了多久,謝行川關掉自己那側的台燈,太久未有指令的電腦也隨之熄屏,只有藍環形的電源燈,在黑暗中散著淡淡的光。
謝行川手指搭在電腦邊沿,很輕地擡動了下。
回憶許久未開封,他做人極少回看,但其實每一幕都無比清晰。
他向來比任何人記憶力都要好。
風投圈內,無人不知謝家獨占鰲頭已久,他父親謝益一共有過三任妻子,他母親淩珊,是第二任。
謝益與第一任妻子離婚後五年才再婚,因母親是位出塵絕世的美人。他出生那年,是母親嫁入謝家的第三年,他上頭還有個第一任所出的哥哥,不過那兄長對商界來往毫無興趣,早已在國外結婚生子,鮮少聯絡。
童年乏善可陳,沒什麽好講的,既沒有風雲纏鬥,也沒有蜜糖般的溫馨歡愉,生活於他是杯溫水,能觸及的紙醉金迷愈多,反而愈加覺得沒什麽意思,母親性子內向溫柔,他便互補地多了些玩世不恭與痞氣,用以應對一些不安好意的人,或是輕飄飄地拒絕些不喜歡的提議。
別人總覺得他是擁有得太多了,才會沒什麽想要的。
其實他也沒有過什麽,至那時,收到與付出的感情都很淡,淡到偶爾午睡大夢覺醒,會覺得以往十來年會不會也就是場夢而已。
母親素來溫柔解語,見朋友工作受氣,主動引薦她來謝家管事,然就在母親去世那年,這位“管事朋友”一鳴驚人,領出個與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,只比他小上三歲。
原來背叛在十三年前就發生。
其中如何勾纏他不得而知,只覺反胃,謝益朝秦暮楚、離心背德,薛蘭恩將仇報,滿腹算計,只為家產。
母親因意外去世,所有人都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悲傷裏,只有薛蘭,這由母親引薦而來的“朋友”,他平素都要喊一聲阿姨的人,忙著要來母親本欲留給他的那間公司,假意說是代為保管。
保管是假,握住他唯一想要的東西,用以制衡他,是真。
制衡他不可有狼子野心,制衡他不可威脅到她兒子的地位,制衡他絕不可太過優異,成為謝家的下一個繼承人。
倘若他選擇謝氏,就要失去母親留下的,唯一的心血。
他那時只覺得荒謬。
謝家的公司,不要說當時僅高一的他,就連現在他都沒有絲毫興趣。
然那時到底是沒有選擇,於是薛蘭需要他不學無術,他便不學無術;
需要他荒誕不經,他便荒誕不經;
需要他一無所長,他也可以一無所長。
他倒也不覺得這一生都要這麽過下去,但往後如何確實也未曾想好,那年夏天,薛蘭找了個冠冕堂皇的托詞,說是為他學業好,將他從國際學校送出,送進了寧城一中。
那一年,他遇到簡桃。
他知自己是被放逐於此,也深知要當個紈絝的使命——或者說,無論他本身是何種樣子,在別人眼裏,他得是紈絝。
與薛蘭推拉不過月余,他仿佛已無師自通地學會粉飾與扮演,總而言之,得先騙過薛蘭,才能為爭取到更多的自由。
於是扮演得愈加自然,甚至能得心應手地演出自己需要展現的情緒,往後想來,或許正是如此,才讓他在演戲上總比旁人天賦異稟許多。
好在他性格本就隨意,不過是要演墮落而已。
分班考試漏幾個大題,試卷少做,上課休息,沒人知道轉來之前,他是整個國際學校的年級第一。
薛蘭對他的一蹶不振十分滿意,連他自己都騙過自己,擡頭時世界布滿陰雲,他也分不清,究竟是不是會下雨。
一中的軍訓比別的學校更晚一些,每個年級都必須有,開學三個月過後,他們被打包送去軍訓營地,那日是難得的惡劣天氣,狂風夾雜陣雨。
最後一個訓練項目,他無意間被人撞下高台,大家都在笑,他抄手靠著墻沿也在笑,別人羨慕他不用過索道,打趣聲沒一會兒便停。
他們在上面熱熱鬧鬧,他獨自站在台下,覺得這些熱鬧似乎從來都和自己沒有關系。
這些年來不也一直是這樣嗎,所有人羨慕他那一刻擁有的,卻沒人關心那擁有的,他是不是真的想要。
沒一會兒,簡桃從上方探出身來,似乎是唯一一個記得他還在底下的人。
陣雨前奏,細密的雨滴落在她鼻尖和額發,她一手撐著欄杆,另一只手朝他遞來,掌心攤開:“上來麽?”
他垂眼。
視線所及,少女胳膊纖細而白皙,朝他遞來時翻轉過內側肌膚,更是細膩如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