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0章 誓約(第4/6頁)

“是,她叫應常懷,乃是承天宗宗主曲善的弟子。”景瀾謹慎道,“因族人卷入太子明暴亡一事而遭啟王追殺,這才不得已帶著族人離開陰山返回故土。”

聖女撚起一子,目光卻落向那茫茫海面,道:“古越國已葬於這汪洋大海中,到底還是故土難歸。”

靜了片刻,她道:“我已得知消息,掌教師兄命你來取那件東西。我早已備好,只在魏地等著你來了。但沒想到在國都之外遇見了一位多年未見的前輩,便跟隨她到這海上來散散心。”

說著她從身側取出一只木盒,道:“你需盡快返回,將它親手交給師兄。千萬記得,不管發生何事,都不可將盒子打開。”

景瀾雙手接過,垂首道:“弟子愚昧,不知這盒中放的是什麽珍寶,為何掌教大人偏偏要我來取?”

聖女笑笑道:“也稱不上是珍寶,只是一面碎了的鏡子。若是不慎打開了,記得閉上眼睛,千萬莫要看鏡面。”說完無聲一嘆,道:“看來師兄還是沒有放棄尋找池中寺,也罷,就隨他去吧。”

景瀾心念一動,佯裝不解道:“老師,這世上真有池中寺嗎?”

“池中寺?”聖女搖頭道,“那不過是前人在陰山鏡石上見到的幻象。從古到今,逝者不計其數,從未聽說過有誰轉世而來。我早已說過,輪回一說實屬虛談。要問人死後去了何處,不如擡頭看看這浩瀚蒼穹,萬裏山河,一切自有答案。”

說話間船身下水波一陣輕蕩,有朦朧的光從海水深處亮起。未過多時,水下光色迷離,那光如霧氣,在水中飄然而起,復又熄滅復又亮起。每一次熄滅後光芒更盛前者百倍。幾明幾滅之後,船被一陣氤氳的虹彩包圍。

這瑰麗的光色刹那間照亮了海水。景瀾俯身向下看去,海中盡是殘垣斷壁,仿佛曾有座殿宇佇立在此。那倒塌的房梁屋脊截斷了從深海向上延伸的石階,在虹光難以照到的地方,隱約有座巨大的雕像。

景瀾眼中一震:“這是……”

聖女輕聲道:“不要驚動它們。此地曾是古越人祭海之處,現在已經被海水淹沒,成了這些老蚌的棲身之地。今夜正碰上滿月,它們感應到了月陰之精,便會張開殼對月吐珠相戲。”

這海域之下不知有多少巨蚌借著滿月之際灑落的光輝吞吐蚌珠,一時四周光色迷離,如夢如幻。月光下縹緲的樓閣殿宇拔地而起,綿延向西。那重重飛檐相疊而上,鬥拱歷歷,城郭台榭如近在咫尺。

明知這一切不過是這滄溟浩渺中的浮光幻影,也讓人不禁心弛神往。

師徒二人良久沒有說話,景瀾到底不是真正的趙郅靈,全然不知與這位老師該如何相處,只能沉默以對。聖女似乎沒有發覺她的異樣,從棋簍中撚起一子,道:“郅靈,我想你應該也猜到了,我就快要走了。”

景瀾垂下眼:“老師難道真不回麗陽了嗎?”

聖女微微一嘆:“再過數年,陳國大軍南伐諸國,戰亂四起,生靈塗炭。我不願看到這些,不如在一切還未發生之前離去。”

景瀾道:“老師是不是預見到了什麽?”

“正如枯榮之道,世間萬物又有誰能長盛不衰?”聖女答道,“我教入陳兩百二十一年,隨其興盛而興盛,等到了頂峰,想必也就該迎來衰敗的時候了。”

景瀾思索道:“依弟子愚見,如果陳國最後統一六國,掌教必會借此清掃眾教,非我教之人,盡皆屠戮。”

海風吹來,月亮升至高天,水下虹彩開始慢慢變得黯淡。聖女道:“我這位師兄行事一向固執,他永遠都不會明白,千木方能成林這個道理。”

言罷向西看了一眼,道:“你等的人來了。”

仿佛一柄修狹的刀破開凝脂,平靜的海面上簇浪層層,一烏衣女子乘著巨龜而來,身旁坐著的便是洛元秋。洛元秋沒想到竟會在這裏見到景瀾,激動萬分,師妹二字差點就喊出口。她從龜背上跳到景瀾所在的小船上,驚訝道:“咦,你怎麽會在這兒?”

景瀾扶了她一把,示意她不要多問,道:“我來見老師。”

洛元秋早就看見另一條船上坐著的紅衣女子,當即朝她行禮:“前輩好。”

又對墨凐道:“這是衛曦,是守護白塔的人也是應……是我的族人。”

景瀾心中震動,立刻看向那烏衣女子,喃喃道:“衛曦?”

聖女道:“郅靈,還不快向前輩行禮。”

景瀾當即收斂心神,朝那烏衣女子行禮。

衛曦站在船邊,低頭看了眼棋盤,笑道:“看來這盤棋又是我贏了,三局兩勝,這會你可無話可說了吧?”

聖女道:“願賭服輸,自當聽從前輩吩咐。”

衛曦側頭看了眼景瀾,微微一怔,繼而繞過聖女來到她面前,道:“這就是你的徒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