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3章 三叔(第2/4頁)

景瀾這才發現靠近墻上設有暗渠,渠中原本灌注滿火油,只需要一點火便能令其再度燃起。她意識到不對,幾百年過去了,這暗渠中的火油理應幹涸,怎麽會還剩這麽多?

仿佛看出她的疑惑,顧況道:“在你我之前,這地方也曾有人來過。”

他低頭看了眼地下,景瀾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地磚上大片褐色如潑灑飛濺而出,更有拖拽出的長痕,指向一座半人高的石台。這褐色有別於磚石本身的顏色,只因方才火光昏昏,所以她才沒有發覺。

那是血。

不僅是地上,連壁畫上也有,甚至濺到了神像的身上,足見情形之慘烈。這血色早就和壁畫融合在了一起,為那赤紅翻騰的火焰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。

景瀾眼瞳一震,她知道只有斬首時血才能濺得這麽高,這石塔中所發生的一切不言而喻。

她轉回頭,發現顧況正帶著玩味的笑打量著自己,定了定神道:“這裏曾經殺過人?”

顧況道:“都說天師府反叛,最後顧天師下落不明……但世人怎會知道,他就被先帝殺死在這座石塔裏呢?曾經先祖從密教偷出殘卷叛逃,百年之後,他的後人又來到此處,死於塔中,這不正應合了教旨之中的輪回往復一說。”

景瀾眼睫微動,道:“看這些血跡,恐怕不止殺了一人。”

顧況嘆道:“自然不止,這些人裏有前司天台台閣,太史令,還有數不清的前輩們,豈會只有一人?”

說著他竟笑了起來,道:“時至今日,你與我也不得不來到這裏……莫非這也是命中注定?”

暗渠中火焰猛然高漲而起,將周遭映得如同白晝。景瀾終於看清,那壁畫上所繪的火焰裏是無數哀嚎掙紮的人,有些已在烈火中焚燒殆盡,只剩下一個骨架。火中殘肢遍地,鮮血盡灑,神在雲端翩然起舞,一派祥和寧靜,眾生在火海中煎熬折磨,痛苦無比,仿佛能聽見哭喊哀求之聲從石壁上傳來。

密教不愧曾是從大爭之世中脫穎而出、一統中原的教派,其教旨果真霸道至極。天地為熔爐,明尊為火,勢必焚盡一切,不休不止,唯余光明永存。

那壁畫上的赤色似乎能擾亂心緒,景瀾看了幾眼便收回目光,道:“叔父的意思是?”

顧況波瀾不驚道:“你不是想要招魂嗎?密教有輪回之說,此地有禁魂陣,又有明尊相護,正適合施展招魂之術。”

“不過在這之前,我需要一點……你的血。”

景瀾早就料到會有今日,是以毫不猶豫挽起袖子露出手腕,道:“一切聽叔父的安排便是。”

顧況短促一笑,道:“很好,我已將咒繪制完畢,就在這座石台附近,你只需躺下即可。”

景瀾依言躺在石台上,雙手放在身側,看起來極為鎮定,仿佛這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之所以能這般有恃無恐,不過是因為她與顧家人毫無幹系,顧況施法途中自會遭咒術反噬,根本不必她費半分力氣。

而現在,她只需耐心等,等顧況自尋死路。

顧況在她身旁站立片刻,卻再無其他動作。景瀾不由出聲詢問:“叔父?”

顧況注視著她,眼底微光閃動。景瀾突然覺得有些不妙,卻見顧況微微微一笑,道:“我突然改變主意了,不如把你留下來,問一問我那位滿城皆知的情種二哥,願不願用他自己來換女兒!”

景瀾聞言猝然起身,但已經來不及了,幾道紅光交錯飛出,將她牢牢束縛在了石台上!

顧況好整以暇抽出一柄細長咒劍向上一揮,只聽叮鈴一聲清響,一人從火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被迫現身。

他依舊是一襲青衫,握著劍柄的手背青筋突起,片刻後冷冷道:“誰是你的二哥?!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,我只恨沒能在父親將你逐出門的那天早點殺了你!”

顧況哈哈一笑,神色竟有幾分猙獰,道:“咱們果然血脈相連,實不相瞞,我也是這麽想的!如果當初我早些對大哥下手,說不定這天師的位置也不會落到你這廢物頭上!你看看你這些年都幹了什麽?家仇不報,龜縮在天光墟裏,依然膽小如鼠,空有一個家主的名頭。稍有風吹草動,就能把你嚇得不輕……都是在泥裏活著的人,你以為你和我比起來有什麽不一樣嗎?”

他眼神輕蔑道:“看看你現在的樣子,多像是一條無家可歸的狗啊!”

兩人樣貌有幾分相似,顧凊看著他,忽然收了劍,淡淡道:“還以為你能有什麽長進,沒想到還和從前一樣自大,自以為能看透人心,一切盡在掌握,其實根本就一無所知。你猜錯了,父親離家前曾勒令我發誓,無論結果如何,都不許為他報仇。世間早就沒什麽天師府了,你卻還在爭奪這不存在的天師之位,當真是可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