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6章 於彼(第2/6頁)

景瀾松開手道:“既然你就快死了,那以性命相脅自然無用。你走吧,司天台上下必然不會有人阻攔你。”

女人似乎有些意外,笑道:“我如果要留下來呢?”

景瀾沾著朱砂的手指在她鼻梁劃了一道,五指輕攏,細雪從她眼前飄落,她垂眸道:“那我說什麽就是什麽,你沒有拒絕的權利。”

女人哈哈一笑,不以為然道:“你還沒回答我,這禁咒是你從哪裏學來的?”

景瀾反問:“是走是留,你想好了嗎?”

女人恍若未聞:“你是不是姓顧?”

“天師府一案朝廷已打算重查,”景瀾淡淡道:“閣下若是知曉什麽內情,也可上報太史局。”

女人站在風裏,一縷長發從耳邊滑落,她思考良久,像在辨別景瀾說的話是真是假,半晌方道:“你說的是真的?”

景瀾道:“千真萬確。”

女人頓了頓,收斂了玩世不恭的樣子,朝著景瀾端端正正行了一禮:“我是為謝大人將此事告知,可不是謝那狗朝廷。顧天師是我的師叔,我曾有幸蒙他教誨,入天師府修習咒術。”

景瀾道:“我想以天師為人,九泉之下也未必會在意能否翻案。”

女人輕輕一嘆:“死後萬事皆空,在不在意又能如何。”

景瀾不想與她在此事上多糾纏,轉身走向下一個人。那女人卻突然扯住她的衣袖,上前一步貼緊著她道:“告訴我,顧家是否還有後人活在世上?!”

景瀾反手攥住她的手腕,女人嘴唇微微發抖,火燎般的劇痛自兩人相接之處而起,她用力一掙,兩指並起做劍勢,還沒來得及出手,景瀾手中的朱砂已經抹在了她的右臂上,低聲道:“……我可以告訴你答案,也能帶你去見你想見的人。不過從現在開始,一切必須聽我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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樹梢上的積雪在震天鑼鼓聲中倏然滑塌,濺了洛元秋半身,但此時她也顧不上這些了,歪著頭把那副紅聯上的字讀了出來:“恩……恩同,同什麽?哦,恩同再造!那另外半邊寫的是什麽字,我怎麽看不明白?”

林宛月神情復雜道:“似乎是救我狗命?”

洛元秋直起身坐正,一臉迷茫:“我什麽時候救過狗了?”

“鄉野閑人,未必都能識字。這都是微末小事,你們不要太過計較了!”柳緣歌不悅道:“倉促之下能湊齊人都已經很不容易了,在意這些做什麽?你們看,這下人可夠多了吧?”

看熱鬧的人追著鑼鼓聲到了巷口,午後閑來無事,路上行人紛紛圍來,將這條本不寬闊的小路堵了個水泄不通。一時眾聲紛雜,亂糟糟地充斥在面攤周圍,連那扯面下鍋的老板都忍不住分心與客人閑聊起來。

“我在賣面這麽多年,人來人去,吃面時總得閑扯幾句,透露一星半點的消息,可我從來不知道這巷中還住了個大名鼎鼎的俠客!看這陣勢,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皇子選妃呢。諸位可曾聽過什麽,不妨說來聽聽。”

幾個閑漢路過聽聞此句,倚在鍋爐旁笑嘻嘻地說道:“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,那些人都是來報恩的!”遂將那洛女俠如何行俠仗義,救人於危難之中的事復述了一遍。

面攤老板驚訝道:“還有這種事?”轉念一想又說:“不過是有個年輕姑娘在數月前搬到此處來住,她還在我這攤上吃過幾回面呢!我一介俗人,竟沒能瞧出她的本事來,真是罪過大了!”

有那好事之人馬上追問老板見到的姑娘相貌如何,是否隨身攜帶一把絕世好劍。老板笑道:“在城中佩劍出行,諸位別是看話本入了迷,不把順天府放在眼裏了。”

洛元秋豎著耳朵從頭聽到尾,發現這傳言真是越傳越離譜,比昨日茶館中聽到的還要誇張百倍。洛女俠在故事裏不但能飛天遁地,幾乎快生出三頭六臂。一會兒夜行千裏,在無數護衛中摘下那為富不仁的州官狗頭;轉眼間又奔赴萬裏之外的山林,輕取山中匪首的性命,為百姓掃平一方禍害……

這些故事平常聽來也不覺得有多稀奇,但全堆在一人頭上,就讓人心生敬畏了。

洛元秋嘴巴越張越大,最後連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,那群人才意猶未盡地說完離開。托這些人的福,今日在面攤吃面的人也比平日多了許多,恨不得端著碗坐到墻頭去看熱鬧。

她指著自己問兩位師妹:“他們說的人竟然是我?這像人能幹出的事嗎?”

街上小孩追逐嬉鬧,將一個藤球踢來踢去,剛巧飛入正探出身去看戲的柳緣歌身邊,她腳尖一勾再度把球踢了回去,見怪不怪道:“就算說你有八個腦袋十六雙手臂,每只手拿一把武器,他們也都會信的。”說著一臉惋惜:“若不是時間太緊湊,咱們向那聞道書齋約個會寫戲文話本的才子,寫上個三四本,往京中一賣,說不定還能把事傳得更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