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8章 覆水(第2/10頁)

“一人為一人擋災消禍,分擔病痛,應當是咒術無疑。”洛元秋思忖道:“如果我不曾記錯,咒術這種東西,從來是越分效力越弱,兩個替身反倒不如一個來的強。他既然已有了你父親做玄質,為何還要再加上一個你?”

景瀾擡頭看了看她,眼中似有幾分嘲諷,輕聲道:“因為他所求的,根本不是什麽延年益壽,而是長生不死。他要的替身,不單單是能為他分擔病痛,更要身負靈力,與他血脈相近,能承受得住施咒時所帶來的種種變化。這人選本應是我母親,但她的年紀已過了種咒的最好時機,做不成玄質。為此先帝謀劃多年,先將她下嫁靖海侯,等生下孩子之後,便命人施咒,將這孩子也變成玄質,後來他怕此事為人所發覺,不惜殺了自己的兒子……”

洛元秋喃喃道:“你頭一回上山是為了解咒而來,所以師伯命師父傳授你咒術,卻不肯將你收做弟子,皆是因你身份的緣故。”

她回憶夢中所見,過往許多難以理解的事在此時都被串聯到了一起,答案已昭然若揭:“可你後來入山見到我時,卻只字不提往事,除了有師父告誡在前,也是你有意不想讓我知道,對不對?”

“那時我說不定哪日就會死,少一份羈絆,於人於己都是件好事。”景瀾漫不經心說道。

洛元秋幾乎要被她這番歪理氣得發笑,剛要開口,景瀾卻看出她要發難的兆頭,快她一步道:“你壽數不過十六的事,不是也有沒告訴過我?”

洛元秋瞪大了眼睛,不可思議道:“這分明是兩件事,如何能混為一談!”

“你瞞我,我瞞你,都是不願彼此傷心難過。”景瀾微微搖頭,煞有其事道:“這事兩兩相抵,也就一筆勾銷了,你可不能再翻舊賬了。”

她笑著靠近洛元秋,洛元秋木著臉,滿腦子都是那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。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景瀾額上,示意她離自己遠一些。

景瀾不在意地笑了笑:“我知道你是擔憂我。”

洛元秋眉梢微動,道:“那你還和我討價還價?”

景瀾道:“我是怕提及往事,惹得你傷心難過。”

洛元秋呵呵道:“你放心,我就算再怎麽傷心難過,也不會說掉眼淚就掉眼淚的。”

景瀾頓時笑不出來了,嘆道:“這件事你還要記著多久,就那麽幾次而已。”

洛元秋偏過頭去,眼中似有笑意,道:“想記多久就記多久。”

景瀾深吸一口氣,故作天真地撲向她,道:“師姐”

洛元秋心想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,怪不得我。她一把捏住景瀾的臉,像團面似的在手中隨意搓揉,心中十分解恨,嘴上卻道:“先別叫師姐,還有什麽事沒說完,現下都一並說了罷。”

景瀾含糊道:“還要說什麽?說先帝?他的下場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,你不是在皇宮中見到了嗎?”

洛元秋眼前掠過那件臟汙的龍袍,想了想放開手說:“其實,我早就見過他。”

景瀾道:“你說的是先帝?”

洛元秋道:“我記得那一年天衢來尋我師父喝酒,師父問他當年為何要棄官不做,他說他曾預見皇帝在宴會上屠戮宮人臣屬,怕被牽連,索性掛冠而去了。”

景瀾微微驚訝:“天衢嗎,是那位相師?”

洛元秋點點頭,當日所見到的一切仿佛仍在眼前,那人端坐在高處,金袍染血,腳邊是相枕而臥的屍首,他灰白衰敗的雙眼如同預示著什麽,成為洛元秋腦海深處揮之不去的記憶,令她許多年之後依舊記憶猶新。

她想了片刻之後說道:“天衢醉後以酒做畫,向師父展示了他所預見的事。我躲在一旁,恰好也看見了。後來他無意中看到了我,突然告訴師父,我注定活不過十六歲。”

忽覺手腕被人緊緊握住,洛元秋拍了拍身邊人的手,略有些出神,說道:“於我而言,活到十六和活到六十,差別倒也不大。只是……”

景瀾握緊她的手,嘴角抿了抿道:“你再說下去,我就……”

她想不出什麽威脅之詞,洛元秋卻脫口道:“你就要哭給我看?”

見景瀾目光好似利劍般射來,她輕咳幾聲連忙道:“我不過是想說,只是遇見你之後,便覺得時間似乎不大夠用了,還是活的越久越好。好了,你可千萬別再掉眼淚了,這真叫人害怕。”

景瀾:“……”

洛元秋拉了拉她的衣角,忍著笑繼續說道:“你還未把話說完。”

景瀾神色微妙,頗為警惕地環顧四周。洛元秋不明所以,跟著她轉了一圈之後,頓時恍然大悟,哭笑不得道:“這是在夢裏,只有我們兩人在,你還怕會被人偷聽了去嗎!”

景瀾這才反應過來,松了口氣道:“險些忘了這是夢……不過後來的事與你幹系極深,你當真想聽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