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

洛元秋睜開眼,眼瞳微濕,透出一種溫潤明凈之感,猶如初春時沾染薄雨的草木。她攏起濕淋淋的衣袖,贊賞地瞥了陳文鶯一眼,道:“不錯,你很有眼光。”

不想洛元秋會如此回答,陳文鶯呆了呆,隨即捧腹大笑起來,險些一腳滑倒,攀著池沿笑的上氣不接下氣。

洛元秋扶了她一把,囑咐道:“好了好了,你別嗆著水。”

陳文鶯笑了一會,眉宇間陰郁之氣也跟著消散去些許,她靠在洛元秋身邊,撩起衣袖,露出右臂,道:“你看。”

洛元秋低頭,只見陳文鶯光潔的手臂上有一個鮮紅的印記,咒語扭曲,微微凸起,形如一只緊閉的眼睛。她伸手摸了摸,問:“痛嗎?”

陳文鶯眉頭緊皺,臉色發白,答道:“痛,就像火燒一樣。從前還好,倒不像現在這般,不分白天黑夜,都痛的厲害。”

洛元秋看了一會,小心地為她把衣袖放下,道:“血咒就是這樣,吸取人的血氣漸漸成勢,自然少不了一番折磨。”

“是啊,就是這樣。”陳文鶯自嘲般說道:“從小到大,我爹娘不知帶我看了多少高人,始終解不開這道咒。後來遇見了我師父,虧得有他,用了些秘法壓制住了這血咒,不然我到底能不能活到現在還未可知……”

洛元秋心中一動,突然有些懂得陳文鶯,她性格如此張揚,怕也與此事脫不了幹系。這種不知自己何時會死的感覺,就像是風中燭火,將熄未熄。在歸於寂滅之前,始終懷著對死亡的恐懼,日復一日活在惶然之中。

洛元秋握住她的手安撫道:“這有什麽,你別害怕。曾經我師父與我說,我可能活不過十六歲,起先我也難過了幾天,後來一想,能活幾年算幾年好了,先把沒吃過的東西都吃上一遍,然後該睡就睡該玩就玩,其實這樣也不錯。”

修行之人向來有生關死劫一說,是命數之中無法避開的劫難。民間亦有此種說法,孩童生來體弱多病,每逢年關便逢一劫。故而陳文鶯不作他想,撲哧笑出聲,道:“是嗎,還有這種事?那你今年多大了,想必定是過了十六了吧?”

洛元秋心想:“那真是比十六多了太多太多。”但她不細說,嘴上含糊答了一聲。

陳文鶯掰著指頭算了算,認真道:“你看起來比我小,我猜,應該有十七八了吧?”

洛元秋捧了水潑在臉上,道:“不止,我可比你大。”

陳文鶯笑道:“你可別騙我,你這話說的就像我家那幾個堂妹堂弟,總不願承認自己年紀小,怕被人教訓。沒事,你說就是,我又不會仗著年紀比你大就訓你什麽。”

洛元秋無奈,搖搖頭道:“沒騙你,我當真比你大。”

陳文鶯瞧著她神色不像作偽,猶疑不定,問:“是嗎?那你說說,你比我大多少?”

洛元秋想了想道:“你今年多大?”

陳文鶯說:“過了年就十九了。”

“十九?那是很小了。”洛元秋伸手捏了捏她的臉,笑道;“我已經二十六了,想不到吧?”

嘩啦一聲,陳文鶯猛然站了起來,不可思議道:“什麽?二十六,你怎麽可能是二十六?”

她反手握住洛元秋的手腕,翻來覆去的看,震驚道:“你哪裏像是二十出頭的人,一點也不像啊!”

洛元秋拉著她泡進水中,冷靜道:“我真的已經二十六了。”

陳文鶯踉蹌坐下,盯著洛元秋的臉反反復復的看,最後忍不住揉了幾把,喃喃道:“二十六?你竟然已經二十六了?”

洛元秋無奈地點點頭,陳文鶯依然難以置信,目光從她臉上移開,掠過被水汽熏紅的鎖骨,落在她的胸前,又看了看自己的,欲言又止,擡頭道:“元秋,你二十六了,為什麽這麽……”

洛元秋沒明白她在說什麽,順著她的視線看去,驀然漲紅了臉,雙臂環胸,飛快地瞥了一眼陳文鶯胸前,慚愧地低下了頭,聲如蚊蚋:“誒,這個,我也不知……”

陳文鶯抹了把臉上的水,輕咳了幾聲安慰道:“沒事沒事,你可能還沒……還沒長開,以後肯定還會長的!”

這話說的她自己都深感莫名其妙,而洛元秋頭越來越低,好似一個熟透的果子。陳文鶯連忙道:“那個元秋,你方才不是說,帶了一樣什麽厲害的法器來嗎,在哪裏呢?”

洛元秋這才將頭擡起,胡亂擰了把水,轉身去池邊的木幾上取來銀鏡給陳文鶯看:“就是這個。”

陳文鶯不敢用手去接,湊近了看,道:“這不是鏡子嗎,做的還挺別致。”

洛元秋將鏡面朝上,示意她過來看。鏡子上氤氳著一團瑩光,在水霧之中更顯奇異。陳文鶯道:“這鏡子就是你說的厲害的法器?可是這要怎麽用?”

洛元秋抓著鏡柄道:“這鏡後刻著兩道明咒,分別是風和雷。我大概知道風咒如何去用,但雷咒就有點不甚明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