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再見了(第4/7頁)

程越江收走了他的通訊設備,他失眠的次數更多,總是會夢見醫鬧那段時間,鋪天蓋地的辱罵和輿論壓力全部擠壓在他身上,他在夢裏把自己鎖在狹窄黑暗的房間裏,背靠著一扇門,她坐在門外面,安靜地陪著他。

她什麽也不需要做,就會讓他有種難言的安全感。

白天睜開眼卻發現,她已經走了,可能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。

他好像重新被按進了泥潭和沼澤地裏,黏稠的黑暗扯著他往下陷,這次拽住他的手將他拉出來的人不在。

程越江把別墅看得更嚴,他在臥室裏不分晨昏地不知道過了多久,直到禁閉結束,程越江讓助理把手機給他,他打開微信,沒有收到岑稚的一條消息,反而在班級群裏看見聚會。

一群人在討論,他呼吸停滯,緩慢地往上翻,看見一張照片。

謝逢周和岑稚的背影。

他幾乎什麽也沒想,驅車前往KTV,剛把車停好,余光透過微敞的車窗瞥見謝逢周的臉。

兩人對視,謝逢周把視線收回去,擡手按下了車窗。

岑稚撐在他身後椅背上,動作很親密,眼睛專注地望著他,耳朵有點紅。

他就看著謝逢周親了她,她沒有躲開,睫毛細密地顫抖著,像蝴蝶顫動的翅膀,輕微的頻率卻掀起洶湧台風。

直到車窗合上,他們進去,他不知道在車裏待了多久,去解開安全帶,手很抖,抖得有點找不到搭扣。

神經被擰成極細的一條,瀕臨崩斷的邊緣,靈魂被割裂成兩部分,一部分和人社交,一部分遠遠地看著岑稚。

她剛剛在車裏和謝逢周接吻的場景在他眼前不斷播放,那種遲鈍的、被壓抑許久的、厚重的情感在酒精的作用下變成近乎偏執的占有欲,胸腔裏的心臟劇烈跳動到發疼,他面上沒情緒地拿出手機,給岑稚發了消息。

他靠著樓梯間的墻壁等了許久,她出現的時候,他有那麽一瞬間的慶幸——或許她還是有點在意他的。

但在她擡起手,讓他看見那枚戒指的瞬間,繃緊的神經啪地斷開,占有欲席卷掉他的理智,他想也不想地扔掉她的戒指,把她按在墻上想強吻她。

他可以,怎麽我不行?

我們明明一起經歷了那麽多,你為什麽突然就不要我了?

為什麽突然就不跟在我後面了?

那換我跟著你行嗎?

以後換我跟著你。

他其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,語無倫次,前言不搭後語,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:把她留下來,讓她回來。

只要回來繼續待在他身邊。

他怎麽樣都可以。

程凇還記得,當時在樓梯間,她眼裏滿是失望。不像現在輸液室裏這樣,幹幹凈凈的。

他試圖在裏面找到憐憫,就算是憐憫也是好的。

可她一點情緒都沒有。

岑稚仰頭看著輸水的透明膠管,藥水緩慢地一滴一滴落下來:“程凇,你知道我們認識多少年了嗎?”

液體從膠管流入手背,血管裏結了冰似的沁涼一片,程凇喉嚨裏酸澀地堵著,微微張口,最後還是沒答。

眼底潮濕地發燙。

岑稚自顧自地道:“十七年。”

“六歲那年我遇見你,十六歲那年開始喜歡你,到現在我二十三歲。”

“認識你十七年,喜歡你七年。”

“我不想再把下個七年浪費在你身上了。”岑稚拎著包站起來,聲音很溫柔,說出來的話像在和他道別。

“程凇,我們到此為止吧。”

如果再碰到喜歡的人,你記得一定要對她好點呀。不要總讓她掉眼淚,女孩子都是假裝堅強,內裏很脆弱的。

山長水闊,我就只能陪你到這裏啦。

以後的路各自走吧。

再見了。

我曾經,最最喜歡的少年。

岑稚從醫院大廳出來時,外面又落起雪,鉛灰色雲朵厚重地堆積著。

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明朗。

她戴上頭盔才發現謝逢周給她發了微信,第一條來自二十分鐘前。

【你在醫院?】

第二條是剛剛:【還要不要吃飯?】

岑稚手機在工作的時候靜音了,下班後忘了取消,立馬給他回消息。

【吃。】

她有點奇怪謝逢周怎麽知道她在醫院,正要解釋,對面又發來一條。

謝逢周:【快八點了。】

岑稚看了眼屏幕頂端的時間,七點四十:【那你等我二十分鐘。】

市醫院到金河廣場如果不堵車,二十分鐘綽綽有余。最怕墨菲定律,行至半路,雪天路滑有車追尾了。

岑稚平時耐心很足,但今天等得她莫名心慌,頻繁看表看路況,按住性子又等完五分鐘,她拐個彎繞了遠路。

岑稚停好車,摘了頭盔下去,一口氣也沒有歇息,徑直跑向那家西餐廳。

服務員訓練有素,面帶笑容地迎上來:“位置滿了,請問您有預約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