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遊輪會
接下來兩周, 時話實說裏事情多起來,各個城區大小事和領導采訪,再跟上《汀宜今報》創刊五十周年。
岑稚忙得腳不沾地, 每天不是在跑新聞就是在跑新聞的路上。
周年慶祝活動結束後,閆燕給大家批了五天假。岑稚悶在家裏睡了一整天,次日祝亥顏從臨安飛來找她。
九月初落過兩場雨,汀宜暑意漸消。
兩人逛完商場,又去五樓看過場新出的電影,出來時夕陽西沉, 衛楊打電話讓岑稚帶祝亥顏回來吃螃蟹。
編織竹籠裏水汽咕嘟咕嘟蒸騰, 岑稚靠在流理台上點進微信。
從上次Tulk的局結束之後,她和程凇的關系似乎陷入冷滯期。
這半個月一直沒有聯系。
岑稚時不時會想到程凇, 進而反省她那天是不是說得過分了。畢竟程凇也沒讓她寫情書, 是她自己PTSD。
岑稚心不在焉地刷著朋友圈,挨個點贊, 頂端加載出一條新動態。
滑動的手指停在屏幕上。
Ye:【久聚。[圖片]】
照片裏,吧台昏暗曖昧,散落的燈光地印進玻璃杯裏,不見葉辛楚。
背景一角有只松松握著酒杯的手。
岑稚不用點開大圖,就能認出手的主人是誰。她沉默地按滅屏幕。
祝亥顏幫老爺子去倉庫整理完東西, 回來時看見做好的螃蟹已經盛出擺到實木小桌上了,碗筷放置整齊。
該坐那扒螃蟹的人卻不在。
衛楊搖著蒲扇從後院出來, 祝亥顏問他:“岑岑呢?”
老爺子沒說話, 蒲扇一指庭院,嘆口氣, 趿拉著人字拖去客廳了。
祝亥顏心裏有種不太妙的預感, 一路小跑到後院。
後院本來是荒草園, 後來被衛楊改成菜地,瓜果脆嫩地掛滿藤。石階兩側還栽著石榴樹,燈籠似的壓彎枝丫。
岑稚就站在樹底下。
這兩天汀宜降溫,她穿著件偏男款的襯衫,深色直筒的牛仔褲。
柔軟濃密的長發散落在背後,有幾縷黑發和白色衣擺一起被風吹起。
她左手抄在兜裏,另只手的指間夾著根燃到一半的細細香煙,安靜地仰頭看著不遠處將要陷落的夕陽。
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祝亥顏停在石階上,有一瞬間覺得她身上透著種難以接近的孤單感。
能喜歡一個永遠不回頭的人那麽多年,她也確實清醒理智地孤單著。
祝亥顏完全想象不出,看起來如此單薄瘦弱的岑稚,會有那樣的恒心毅力。她跟在程凇身後從小到大,目睹他一個又一個地換女友,藏在不見光的心酸暗戀裏,是如何熬過來的。
十六歲到二十二歲。
快要占據掉女孩子全部的青春。
她真的很長情,也很擅長等待。
祝亥顏穿著薄底涼拖,踩在石板路上噠噠作響。她還沒走到樹下,岑稚就聽見動靜,回頭看她的時候,順手把煙掐滅了:“怎麽不去吃飯?”
“等你啊。”祝亥顏理所當然,“咱家螃蟹除了你還有誰喜歡吃。”
岑稚笑起來,跟著她往回走。
祝亥顏想像大學天台那次一樣,裝作沒發現她的情緒低潮。
但走到石階底下,還是忍不住開口:“岑岑,我能問你個問題嗎?”
岑稚:“嗯。”
“其實爺爺之前也問過你。”如岑稚預料,祝亥顏說,“你為什麽一門心思就可著程凇了啊?”
……
岑稚是六歲那年去的程家。
父母出事後,親戚要麽遠在老家縣城,要麽不願接手這個麻煩。
岑川生前於程越江有恩,程越江參加完葬禮,幫岑稚處理房屋轉賣和遺產遷移,將她帶回程家收為養女。
說是領養,其實更像暫住。程越江和裴芹是商業聯姻,夫妻倆沒什麽感情,婚後誰也不著家,各玩各的。
裴芹不怎麽喜歡岑稚,又礙於媒體做表面功夫,偽裝出溫柔體善收下名媛慈善家美譽,實際裏漠不關心。
家裏傭人很會看眼色下菜碟,知道太太不在意,選擇性忽視她。
岑稚頭銜是很好聽的程家二小姐,在程家地位卻和傭人沒什麽區別。
再加上岑稚受到火災的驚嚇刺激,落下個結巴的毛病,很少開口。
裴芹偶爾讓她跟著程凇出去玩,程凇六歲前是獨子,不太想帶個拖油瓶,到了地方就放任她自生自滅。
岑稚誰也不認識,別人找她聊天發現她講話有點磕巴,紮堆嘲笑她。
那段時間岑稚變得自卑敏感。
明明父母還在時,她也是被捧在掌心的小公主,轉眼之間天地翻覆,寄人籬下孤立無援,經常一個人躲著哭。
極度抗拒與人交流。
可裴芹硬讓她跟著程凇,她不想也不敢惹裴芹生氣,只能答應。
到了地方大家玩捉迷藏,一個紮著公主頭的小女孩頤指氣使地讓她躲進灌木叢,交待如果找不到就別出來。